秤砣_秤砣【完结】(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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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东鸣好像没听见,他垂下茂密的睫毛,看着跃跃的流水,“陪伴你母亲是我的使命,她不在的时候我就该随她走的,已经晚了那么久,现在追得赶快了。”他语气中竟有几分欣喜。

  管平安看着他沉醉的目光,心里翻江倒海般难过,异乡的时光中,他带给她无私的关怀和体贴,害她至今分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但有一点可以明确的是,他从来不是自己的能等的人。

  可还是难受,从来知道生命短暂而珍贵,身边所爱之人一个一个送别,天地间最后应该只剩下自己孤苦无依,她想到这些,心口好像被利剑刺透,破碎的血肉模糊的洞口里,飕飕的还透着冷风。

  她忽然抱住他颤颤巍巍的背影,像个孩子似的用力抽泣。

  管东鸣没有回头,他将手放在她环在他腹部的双手上,轻轻拍了拍,“平安,你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呢,只怕我看不到了。”

  那天,管东鸣很晚才回到酒店,管平安没有回到苏留白那里,虽然她知道漆黑的夜晚,深夜的尽头,那一盏萤火般的灯光一直亮着,微弱而固执。

  三天后,作为来自南方声望颇高的钢琴家,管东鸣决定将人生最后一场音乐会举办在本市的消息引起媒体争相报道,关于他身患绝症的事情也变得广为人知,几乎是瞬间,这场音乐会的门票就被抢售一空。

  而尽管这一决定引起他故乡喜爱他的民众的困惑和不解,但他们依旧有许多人为了这一场音乐会提前很早就在做旅行的准备。

  只有管平安知道,管东鸣只想在管乐生活的地方,为自己送别。

  一个月后,音乐会在体育广场如期举行,灯光如昼,喝彩如潮。

  当容貌俊秀的管东鸣一身洁白的西装,挺拔笔直地坐在钢琴前的时候,全场灯光只照耀他一个人,一时寂静无声。

  他轻轻闭眼,神态安详,看得出他的精神状况也不错,指尖越动于命运的黑白键上,只是惊人的消瘦。

  一曲一曲。他神情专注,将全部心情放在音符之上,仿佛正与梦中的女神心灵交融,合二为一。

  最后一曲时,管平安握着管乐那把小提琴缓缓升上舞台。惹来台下轰鸣的议论声。

  在这巨大的音浪中,她一身华丽的紫色晚礼服,长长的头发挽在脑后,走路时目不斜视,眼里唯有那个已经不再年轻的男人。

  她缓缓走到他身旁,没有说一句话,摆好琴身,缓缓拉奏起来。

  她不在意数万人的探究疑惑的目光,甚至忘记了管东鸣的存在,今夜她只想拉起这把琴,悼念她某个一去不复返的匆匆时光。

  管东鸣微笑着按下琴键,好像回到那个时空中,看见与管乐一同谱写的美好的未来。

  两人从未排演合作,却配合的天衣无缝,热烈而美好。

  这曲子基调磅礴而深沉,奋力弹拉中,两人同时感到一份释然,吵乱的会场又变的寂静起来。她望着他紧闭的双眼轻轻微笑,刚一结束,她便匆匆走下舞台,将整个馆场的掌声留给管东鸣。

  管东鸣站起身向着观众席深深鞠躬一礼,低头时,他看见光洁的地面上那一滴晶莹的水珠。

  她果然不够坚强,所有冷漠的外表都是伪装,她还是那个被流言蜚语指指点点,只会窝在被窝里哭泣的孩童。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破生死的。

  管东鸣为这场音乐会耗费了太多的精力,音乐会结束的第二天,便启程返回了家乡休养。然而管平安的风波才刚刚开始。作为这场深受瞩目的音乐会最后的女主角,她与管东鸣的经历自然被挖的底朝天,她在管家生活的两年时光,包括她在婚礼当天众目睽睽之下将怒红的礼服脱下抛掷天空,只要曾留下记录的资料,皆被媒体日日摆在头条,唯恐比对手晚上一秒。更何况她接手钟氏,又有源源不断的小道消息证明她与叶家纠葛不断,她本身已经可以立传了。

  论起最近被谈论最多的人物,除了她再无旁人。

  “你们已经耽误了我十五分钟,如果这十五分钟里我的患者在手术台上出现任何不良的反应,你们一个不会少将走上法庭,自己被告上法庭也算头条了吧!”

  对蜂拥而至死缠烂打的记者,苏留白少有的动了肝火,来到手术室,同事见他的目光里也放射出藏不住的好奇。

  王蓉最放的开,大胆地问他管平安和管东鸣到底结婚没,苏留白瞬间仿佛变成了冰人,骨子里散发的冷气冻得王蓉打了个哆嗦,她投降地摆手,“当我没问,行不?”

  苏留白冷冷扭过头去,迎面撞见张旭杰,张旭杰面露戏谑,凉凉地说:“我早说过,她那种人不是你能驾驭的了得,以后还有你苦头吃。”

  苏留白咬紧牙关,甩了甩头,将报纸和电视里看来的乱七八糟的照片都抛在脑后,专心拿起手术刀……

  晚上,苏留白下班没有回家,而是跑到无忧酒吧找到姜尚武打听管平安下落,姜尚武面露惊异,“我怎么知道。”

  “我去了她公司和钟家,都不在,打电话也没人接,我怕她出事。”

  姜尚武看着他焦急的神情,若有所思地摇头,“我真不知道。”

  苏留白失望地掉转脚步,被姜尚武喊了回去,“既然来了,喝一杯吧。”

  苏留白想了想,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也行。”

  姜尚武去吧台拿了两瓶啤酒,递给他一瓶,自己那瓶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瓶子放回桌上时,里面液体向上涌出许多气泡,不一会,气泡溶解,他看着苏留白带着眼镜文弱的脸,问:“当年,你怎么跟管平安好上的?”

  苏留白露出几分缅怀的笑意,目光有些惆怅,依旧落在那些气泡上,“我们真的好过么?不见得吧,这次她回来,如果不是我死缠烂打,怎么有机会留下她,哪怕一会儿。”

  “……报纸上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苏留白摇头苦笑,“她的事从来不肯告诉我的。”

  说着,他将管平安回国后阻止苏念乐捐献骨髓,与叶家一系列纠葛告知姜尚武,姜尚武默默听着,不时呷口啤酒,最后他说:“看来她是时刻准备着离开你的。”

  “或许吧。”苏留白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他找不到语言欺骗自己。

  “自从她搬来一起住,我就总是想,或许有天她可以依赖信任我,将自己完全交给我,可这么久,我对她好像一无所知,甚至根本就找不到她,不能安慰她,就算她爱那个男人……”苏留白叹了口气,抬头正视姜尚武,语气无奈而自嘲:“她最好的朋友是你,差点结婚的人是管东鸣,初恋情人是程明,我算什么呢?哪里有我的位置呢?”

  姜尚武起初闷头不语,后来点起一支烟吞云吐雾,动作潇洒,神态俊朗,“既然非得争个位置,还留在她身边做什么。”

  苏留白拿起面前的酒瓶轻轻摇晃,“就像这气泡,虽然消失也无所谓,可没了它就是会不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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