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次回忆刚才那个给时笙诊断的医生,全程都带着口罩,从未摘下过。
这是医院,当时又事出紧急,他并没有注意这个问题。
除了那双与他对视过的眼睛,其他的他几乎只剩下一个笼统的记忆,白大褂,口罩。
女人颤巍巍的小声道:“我不知道,有人给我钱,让我事先躲在更衣室的格间里,等那个穿手术服的女人进来我便出去。”
本来就是拿钱办事,也谈不上什么职业操守,被季予南这一吓,就全部和盘托出了。
“就是个长相普通穿着普通的中年男人,没什么特征。”
长得不帅也不丑,跟大街上大部分人一样,她不知道用什么言语去描述。
季予南不再理会她,而是看向她身后的保镖,“监控呢?”
“拿到了。”
保镖拿出一个U盘,又打开随身携带的电脑。
季予南盯着电脑屏幕,习惯性的从身上摸出烟和打火机,点燃,重重的吸了一口。
尼古丁的味道呛入肺里,让他心里那股憋闷感愈发的隐忍不住。
监控是从时笙被送到医院开始的,她躺在担架床上被推进急诊室。
那个女人出了更衣室没多久后,时笙也跟着出来了。
依旧是一身不引人注意的白大褂,戴着遮了半张脸的口罩。
唯一和别人不同的地方就是她一直低着头,步伐走得很快,甚至连迷惑他的视线都不屑做了。
时笙是从医院后门出去的,那里不属于医院的范围,视频的线索就此断了。
季予南弹了弹烟灰,吩咐:“去调道路监控,至于这些人……”
他眼眸一眯,盯着视频里女人的那张脸,嗓音里带着刻骨的寒意,“统统送到警察局,一个都不放过。”
她敢拉这么多人帮她,就要做好连累这么多人的准备。
这家医院凡是跟她有过接触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联系律师,起诉他们。”
保镖面上露出几分迟疑,“他们都戴了口罩,怕是不好找。”
大概也是料到如此,那些人才敢这么大胆。
季予南微掀了眸子,“那就将整个医院以及医院里所有身形肤色差不多的人一并告上法庭,自身利益受到冲突时,总有人会受不住爆些料。”
这话,彻骨的冷。
“……是。”
这么一来,少爷和太太的关系即便还能缓和,也完全站在了剑拔弩张的对立面了。
……
美国开往中国的一艘货运船上。
时笙弓着身子从逼仄憋闷的船舱里出来,走到船尾,站在甲板上眺望着无边无际的蔚蓝色大海,被螺旋桨打出的白色泡沫一直延伸到很远。
这是她第一次坐船,还是这种充满着各种味道的货船。
她有点晕船。
这才驶出半个多小时,时笙能想象,在接下来的十几天会有多难受。
走的匆忙,也没有备晕船药之类的东西!
有人在扯时笙的衣服下摆,“姐姐。”
她顺着力道低头去看——
是个黑人小孩。
一双眼睛又大又圆、黑的纯粹,还没有染上世俗的市侩。
他仰头看着时笙,露出一口白得晃眼的牙齿,“姐姐,你站在这里干嘛?”
这是艘货船。
但也载人。
货物被放在一层和二层,最底层的船舱隔成小间,每一间放两张床。
住着去他国做苦力的黑人,他们中有男人、女人、孩子。
时笙笑了笑,蹲下身,“姐姐在看风景。”
她抬手一指,“看到大海了吗?是不是好漂亮?”
另一只手摸了摸小男人毛茸茸的卷卷的短发,时笙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季予南。
他现在大概已经发现被摆了一道了吧,还是用了这么卑劣的方式利用他的感情。
但如果继续留在他身边……
时笙无法想象,她觉得,她可能会疯。
日日夜夜承受着谴责,承受对自我的厌弃,和对他越来越明显的恨意。
时笙有些走神了,被她摸着脑袋的小男孩不敢动,偏着头,困惑的看着她。
而不远处,艾伦在她从船舱里出来没多久也跟着出来了,一直不远不近的看着她,只是时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
海上的风很大,吹乱了时笙绑好的头发,糊了她一脸。
大概是发丝挠得有些痒,时笙回神,将头发别到耳后,又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才将手放下来!
凯文挑了挑眉,英俊的脸上浮现出类似于自嘲的笑容。
为了和爸爸斗气,他这辈子做过不少惊险刺激的事。
飙过车,跳过伞,攀过岩,去南非和鲨鱼一起游过泳,组织过兴趣相投的朋友一起登过珠峰,却还是第一次带着别人的妻子跑路,惹上的人还是混迹美国黑白两道的人物。
想到上次爸爸知道他得罪了季予南,怒到狰狞又满含担忧的脸,此刻站在远离美国的货轮上,望着纽约的方向,艾伦难得的生出了一丝愧疚感。
只希望那个男人不要没品到牵连别人。
他望着时笙。
耳边充斥着各种调笑咒骂的声音,迎面吹来的咸涩海风里都有股狐臭的味,硬板床,潮湿发霉的破被子……
这么糟糕的环境,在看到甲板上蹲着身子和小男孩说笑的女人时,全都变成了一种岁月静好的安宁。
他啐了一口。
真他妈日了狗了,活了27年,难不成要栽在一个有夫之妇身上。
他不是道德感作祟认为这是不厚道,他只是不甘心。
也看不出来那女人具体哪里好,除了不太爱搭理她外,其他和别的女人也没什么区别,比她长的漂亮的人也比比皆是。
艾伦视线下移,鄙夷,胸还小。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就陷进去了呢?
难道他天生犯贱,就喜欢这种不搭理他的调调?
等那个孩子走了后艾伦才慢条斯理的踱步过去,这么冷的天气,他只穿了件紧身加绒的背心,外面套了件冲锋衣,随意的敞着。
现在冬天,再炽烈的阳光照在身上都没什么暖意,又是在海上,风一吹就冻得人直打哆嗦。
艾伦却像没有感觉似的,双手握着围栏,眯眼看着远处。
风将衣服吹得铃铃作响。
他展开双臂,“怎么样?漂亮吧?处在这一片浩瀚的海洋中央,感觉自己也就那样,渺茫到一个浪头都没办法抵抗,再大的不甘也都化成了平淡。”
他不知道时笙发生了什么事,但一个女人不惜用这种方式离开,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上一次。
她也是要跑吧。
只是被自己撞见了。
再大的不甘也都化成了平淡。
后面一句他没说——
只是上了岸,该有的不甘还是不甘。
就算现在,他想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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