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花入各眼,这得你自己拿主意,我可不敢做这个参谋。”
他刚洗过澡不久,头发上还沾着水汽,分外柔软,眼睛半阖着,灯光映在他脸上,黑浓的睫毛罩下浅淡的一圈yīn影,脸庞更白,微微有些倦怠无力的虚软,勾人的紧。
陆越陵看着他,怔了怔,嘟嚷道:“我这不是难以抉择吗?要是有一个像你这么漂亮的,我也不用看花眼无所适从了。”
“这还不简单,那些女生一个也不要,你直接追求苏靖远就行了。”隔chuáng有耳,王宁从被子里探出头,挤着眼睛促狭地笑。
“滚蛋,苏靖远是男生又不是女生。”陆越陵骂,冲过去,抓起王宁的枕头狠狠闷住他的脸。
“救命啊,苏靖远,你老婆要杀人害命了。”
“你喊吧,没人理你,谁让你嘴贱。”苏靖远面上微笑,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陆越陵和王宁玩闹了半晌回来,他挑起其中一封信,笑着塞到陆越手里。
“杨敏?好像长得不漂亮。”陆越陵嘀咕。
“杨敏还不漂亮?”姚信元咋呼,“杨敏可是高一级的级花,陆越陵,你眼界不要太高了,小心一辈子打光棍。”
苏靖远想,为什么就不能不谈恋爱?他们只是高中生呢!
窗外鸟儿叽叽喳喳,枝头绿芽探头探脑,经过冬日严寒的压抑,迫不及待想要展露风-qíng,一如少男少女骚动的心。
老师越是要禁,越是防患,他们越是向往。
女生们已褪了初中时期的青涩,或是活泼娇俏,或是娴静优雅,甚至还有些提前成熟,身材火辣xing感,这些,莫不qiáng烈地刺激着荷尔蒙旺盛的男生。
即使是校风严谨,学生成绩在全市几所高中最好的一中也不例外。
教室里,图书馆里,宿舍里,遮遮掩掩凑到一起说笑的男孩女孩越来越多,陆越陵和杨敏在一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这一晚上,陆越陵又没回宿舍,王宁哎哟哎哟叫:“陆越陵那小子把级花都泡到了,我连一个灰姑娘都没有,太不公平了。”
他的嘴极贫,每天不是吧叽吧叽吃零食就是呱啦呱啦说话,制造噪音的能力qiáng悍得令人咋舌,苏靖远听而不闻,静静地做习题。
“你可以换位思考,泡不到女生,就给男生泡,凭你的娇柔美丽,我相信有不少男生愿意泡你。”姚信元打趣道。
“我cao,你鸟儿还没我大呢,居然敢这么吐槽我。”王宁大怒,翻身爬到上铺,孙猴子都自不如的敏锐身手,三两下就把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姚信元压到身下。
“喂,老子是男人,你别乱摸。”姚信元大叫。
“你不是说男生也可以泡男生吗?我就泡你。”王宁吭哧吭哧喘气。
苏靖远有些羡慕地听着,眼前习题本的字渐渐模糊,变成陆越陵俊朗的脸庞。
“王宁,你给我起开。”姚信元的声音有些颤。
苏靖远一呆,转身看,姚信元的脸涨得通红通红,而王宁的手……苏靖远眼前一花,急转头,想起身出宿舍,又怕太明显。
身后传来粗重的两声闷哼,片刻后,空气晕开一股淡淡的腥臊味。
每一个男生都不陌生的味道。
两个男生这样子不正常吧?
苏靖远身体轻颤了一下。
心念转了转,端起水杯喝水,接着大声嗽起来。
“这自来水里到底放了多少漂□□啊,烧开了还这么重的漂□□味。”他自言自语埋怨,搁下杯子走到chuáng边,低头拿起外套穿上,“我去买饮料喝,你们要不要。”
“不要了,你去吧。”姚信元没有吱声,王宁气息有些短促。
苏靖远迈步出门,眼角看到他从姚信元身上滑下来,侧躺到一边。
正月底,天气还很冷,苏靖远的体温一向偏低,比别人更怕冷些,出来得急,薄毛衣外面糙糙加了件外套,冷风迎面chuī来,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一时半刻不能回去,那两个恐怕是第一回那么生猛,也许会有很多话要说。
苏靖远出了校门,随意走进紧靠着校门的一家羊ròu馆要了一碗羊ròu汤。
肚子不饿,也不想吃东西,只是觉得冷,想找个地方避风。
滚烫的浓汤料上面白雾似的热汽,袅袅上升,苏靖远拿起勺子,紧盯着rǔ白色的汤面上红红的几点辣椒和翠绿的香菜出神。
喝几口,胃肠热乎乎的,鼻尖沁出了薄汗,想必很不错。
只是血液温暖了,却暖不了冰凉的心脏,这会儿,陆越陵和杨敏不知在哪里卿卿我我,也许……也许他们,会跟王宁和姚信元那样子吧!
周围的桌子都是三三两两坐着人,再没有人像他这样形单影只,被隔绝在外的孤独忽然侵满身心,认识陆越陵之前的自卑和脆弱又涌上心头,残酷地,一点一点吞噬着自信。
苏靖远静静坐着,一动也不动,面前那碗羊ròu汤从热气腾腾到汤面凝结起一层薄油,店里的客人逐渐减少,最后,只剩他一个人。
再不走不行了,苏靖远拢了拢外套缓缓走了出去。
“靠!苏靖远,你总算知道回来了,你老婆快急疯了,来回找你不知跑了多少趟了。”
苏靖远推开宿舍门,王宁猛一下子冲了过来。
“找我?谁找我?”苏靖远有些回不过神来。
“还能有谁,你刚出去陆越陵就回来了,等了一会看你没回来就出去找你。”王宁埋怨,“买饮料买了三个多小时,你太能了。”
“我……”苏靖远张嘴,不知怎么说。
一个人在羊ròu馆里坐了三个多小时,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不正常。
姚信元也不在,被陆越陵拉出去帮忙找了。
两人直到快熄灯时才回来,脸颊都冻出红朴朴的高原红了。
看到苏靖远回来了,姚信元上上下下打量他。
“苏靖远,路上遇到哪个女生然后风花雪月去了,老实jiāo待。”
“就是,快说快说。”王宁跟着起哄。
哪来的风花雪月,风有雪也有,就是没有花和月。
不顺着他们的猜测不知怎生没完没了,苏靖远耸耸肩膀,说:“不是咱们年级的,可能是学姐,我没问名字,具体过程,请恕无可奉告。”
陆越陵沉沉地看了苏靖远一眼,打开柜门,拿了衣服提了水桶出门。
“陆越陵生你的气了。”王宁朝书桌呶嘴。
书桌上一个很大砂锅。
“两只手端回来的,刚进门时还冒着热气,听说他今晚和杨敏去吃饭,点了生滚鱼片粥,尝了一口觉得很好吃,让饭店又煮了一锅,急匆匆端回来给你吃。”姚信元叹气,拍拍苏靖远肩膀,“陆越陵这回好像很生你的气,节哀顺变。”
搁了三个小时的鱼片粥跟羊ròu馆里那碗羊ròu汤一样,表面凝结着一层油脂,鱼ròu冷却后,腥味极重,苏靖远拿起勺子,才想吃,一股疾风冲过来,砂锅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陆越陵端着砂锅冲下楼,狠狠地掼进垃圾桶。
很生气,心中也不知道是生气辛辛苦苦端回寝室的鱼片粥苏靖远没有吃到,还是生气他出去那么久,害自己焦急担心寻找。
好像好些日子没仔细看过他,或者是天天见面没注意,刚才猛然间看他,忽然惊觉苏靖远的变化很大,他更高了,可能有一米七八了,浅灰色薄毛衣,米色风衣外套,很平常的衣着,穿在他身上却显得那么有品位,玉树临风,光华内敛,容色清雅。
陆越陵感到焦躁,他觉得,苏靖远像是破茧而出的蝴蝶,要飞离自己身边了。
chapter20
苏靖远和陆越陵陷入前所未有的冷战中。
外人眼中与平常无异,只是两人心中知道,他们的相处和以往不一样。
每天早上,两人起chuáng洗脸刷牙后,陆越陵和以往一样去食堂买早餐,苏靖远收拾两个人的chuáng铺,叠被子捋chuáng单,接着按功课表整理出两人上课要带的课本和笔记等物。
陆越陵买了早餐回来,两人一起吃饭,然后一起去上课。
以往,一路上,他们有很多话说,校园里的一糙一木变化,课本上的知识,同学、老师,每一样都可以成为话题,现在,两个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直至进教室。
苏靖远很想打破僵局,和陆越陵冷战很难受。
可是,陆越陵一直yīn沉着脸,他也不知能说些什么。
心底深处,也有些疲倦无力。
失措茫然,彷徨迷惘,觉得自己做错了,而又无力挽回。
不就是出去走一圈,没有在寝室里等着他,没有吃他端回来的粥么?
这么小的事,值得如果大发光火,不,是不发火,却把火压在心底闷闷烧着么?
苏靖远又得了厌食症,什么东西吃进嘴里都感觉不到味道,想吐,他极力克制着没吐,怕陆越陵担心。
吃东西成了负累,到后来,还没吃,只要瞟到食物,就已开始想吐了。
偏偏陆越陵这段时间不知为什么,也不跟杨敏凑到一块儿谈笑了,两人明明冷战着,气氛凝固在冰点,他却每天一直跟着他,篮球也不打了,什么时候都一起进出,只差上厕所和洗澡了。
苏靖远只能频频上厕所,借着上厕所的时间扶着墙吐一会儿。
这晚刚吃过晚饭苏靖远又往厕所冲,从厕所回来,惹来了王宁的调笑。
“苏靖远,你最近火气有些旺哦,兄弟提醒你,打飞机的次数太多了可不好。”
“不是吧,我看苏靖远一副清心寡yù的禁-yù范儿,他会悄悄打飞机?”姚信元瞪大眼,从上铺跳下来上下打量苏靖远。
这两个狗男男在他身边擦枪走火,完事后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点不害臊,苏靖远自愧弗如。
翻江倒海吐了些时,连跟他们贫嘴的力气都没有,摆了摆手,无力地倒到chuáng上。
陆越陵坐在书桌前做作业,回头看了他一眼,来到chuáng沿坐下,沉声问道:“你很喜欢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苏靖远一头雾水。
“就是那天晚上,你出去买饮料遇到的那个学姐。”陆越陵咬着牙,一字一字从牙fèng里蹦出来。
过去一个多月,苏靖远早把自己杜撰的这个人忘记了,愣看着陆越陵许久,搜肠刮肚许久才想起来。
据说撒了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谎言来填,苏靖远算是尝到苦果了。
“也不是多喜欢。”他含含混混吱唔了一声,用脚从chuáng尾勾过被子盖上,翻身脸朝墙,闷闷说:“我有些累,先睡了。”
潜台词是:别打扰我。
陆越陵死死盯着他的后脑勺,霎地站了起来,锵锵脚步声响起,接着砰地一声,寝室门被极其用力地关上。
他走了!
去找杨敏了吧?
苏靖远咬住嘴唇,眼眶热热的。
“陆越陵这是怎么啦?揣着火山似的。”姚信元嘀咕。
“估计是杨敏给他冷脸了,要不然,怎么知道苏靖远有相好的了反应这么大。”王宁说,勾姚信远脖子,“别想人家了,咱们玩儿。”
“滚蛋,自己玩自己去。”姚信元踹他。
“你不喜欢吗?”王宁哼哼,粗着嗓子喊:“啊!快点!用力!”
顿了一下,说:“这是谁喊的,不会不记得吧?”
那种叫声是和陆越陵一起看过的片子里面女人的吟哦!
苏靖远傻了。
这两个那晚自己走后又更深入了?
还是这些天,自己没发现的时候,他们……他们又玩儿了很多次!
两个男生这样子不行的吧?
“砰”地一声,继门板之后又一巨响,姚信元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被王宁扑倒到他下铺chuáng板上。
“王宁,你够了啊。”姚信元大声骂,开头几个字中气很足,尾音却打着颤,如寒风中枝头摇曳的花骨朵。
王宁平时话唠的很,这会儿却成了实gān派,一声不响只是行动。
铁架chuáng嘎吱嘎吱响个不停,不一会儿,又夹杂了粗重的喘-息声,苏靖远屏息静气,脑海里乱糟糟的,身体困倦得不行,脑袋却飘了起来。
这天夜里陆越陵直到快熄灯了才回来,进出时脚步声很重,漱口杯水桶脸盆砸得咚咚响。
苏靖远想:出去那么久,火气怎么还那么旺,真的跟杨敏闹掰了吗?
不知掰没掰,苏靖远没问,陆越陵在他面前也从不提杨敏,每天yīn沉着脸,语言跟金豆子一样宝贵,多余的一个字都不说。
吃饭成了越来越难熬的事儿。
苏靖远胸膛中憋着一股闷气,可怕的是,他不敢抓着陆越陵大声说:“你到底生我什么气咱们挑开来。”
跟高海洋刚出事那会儿一模一样的jīng神状态。
不同的是,这会儿他怎么qiáng迫自己,对自己说,再这么下去陆越陵会发现,发现后会焦灼痛苦,仍无法恢复正常。
也许让事件重演,回到中考后的暑假那时,就能好起来。
苏靖远背着陆越陵,用校门外的公用电话给陆达庚打电话。
“叔,我想去看高海洋。”
“好,叔给你安排一下,这周周六吧,上午九点,我到你学校东面的光安街明光大厦外面停车场等你。”陆达庚说。
两人很有默契地约了避开陆越陵的地点。
周五下午放学,苏靖远跟陆越陵说,他跟学姐约好了周末出去玩,不回家了。
“随便你。”陆越陵瞥了他一眼,说:“我正好跟杨敏也有约会,周末没时间陪你。”
高昂起头走出寝室。
王宁和姚信元都回家了,寝室里静悄悄的。
苏靖远没去食堂打饭,不想吃,倒到chuáng上,呆呆地看着上铺的chuáng板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