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装一个袋,衣服睡袋装一个袋,加上帐篷,硕-大的三个背包。
四月三十号下午,人心浮动,最后一节课,老师也撑不住,宣布给学生自习。
没有谁有心思自习,教室里叽叽喳喳都是说话声。
“陆越陵,咱们五一到哪里玩?”杨敏离开座位坐到陆越陵身边,手肘顶他。
“明天我要和苏靖远去爬山。”陆越陵说。
“你有节目安排gān嘛还约我?”杨敏沉了脸,声音霎地提高。
细碎的说话声一齐消失,几十双朝他们这一桌望来。
陆越陵皱眉,看着杨敏,目光里带着异常明显的觉得杨敏不可理喻的神色,嘴唇抿得很紧。
杨敏眼眶红了,泫然yù泣。
“陆越陵,那天在校门口,你亲口说对杨敏说的五一约她出去玩的,我听到了。”美人梨花带雨,一男生心疼了,出语相帮。
“我也听到了。”另一男生也说。
……
很多人说听到了,也不知是真的听到了,还是只想陆越陵和杨敏闹僵。
七嘴八舌,几十双眼看着,纷纷人声里,有一个女同学忽然说:“陆越陵,你和苏靖远那么好,你们不会是俩口子吧?”
女孩的声音不大,细软轻柔。
教室里叽叽喳喳的说话像被利刃切断似齐齐消失。
犹疑不解的目光一齐朝苏靖远和陆越陵看来,来来回回在他们脸上扫she。
“你们的想像力可真丰富,陆越陵只是和杨敏开个玩笑而已。”苏靖远唇角上挑,清浅的笑意在那张清润的脸庞上漾开。
“真的?”杨敏不掉泪了,看陆越陵。
陆越陵yīn沉沉看苏靖远,半晌,瓮声瓮气说:“真金也没有的真,明天上午九点校门口碰面。”
语毕,从桌dòng里抓出书包,把桌面上的书一古脑塞进去,也不管下课铃还没响,大踏步出了教室。
“陆越陵生气了,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你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他没脸。”苏靖远笑,摇头叹息,拿起书包也跟着走了出去。
还没放学,校园里静悄悄的,大礼堂前摆了很多鲜花,校园各处充满假日的欢快气氛。
陆越陵瞟都没瞟一眼,走得飞快。
苏靖远跟不上他的脚步,好在陆越陵没撒气出校园,而是回宿舍。
他把书包掼到桌子上,拿起毛巾往外冲。
一会儿王宁和姚信元回来,说话就不方便了,苏靖远无奈,拦腰一把将他抱住,低声哀求:“别生气了好不好?”
“怎么能不生气?咱俩说的好好的要去爬山的,那个女人叭啦两句,你就改口了,算什么呢?”陆越陵气咻咻掰苏靖远的手,怕掰疼他,抓住后又悻悻松开。
当时那qíng形,他不那样说又能怎么样?
陆越陵顺风顺水被追捧着长大,他不会知道被孤立的滋味。
无助彷徨,孤独寂寞,各种嘲弄的目光,还有无休无止的捉弄,每天举足维艰,不敢抬头,不敢看人,不敢说话,当同学嘻笑着喊他怪味jī时,他的心被扔到油锅里煎煮,被一片片剐刮,无地自容,生不如死。
下午那会儿,一句话说错,以往他所承受过的一切,就会落在他和陆越陵头上。
他能忍,可他舍不得陆越陵被那样对待。
“陆越陵,咱们……咱们是兄弟,兄弟怎么着都行,可女朋友不一样,得哄。”
这一天下午,苏靖远在同学惊疑的目光,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得学着接受,接受陆越陵有女朋友,接受他最看重的是女朋友,甚至得劝他,把女朋友看得比自己更重要。
跟陆越陵jiāo好前漫长的地狱一般的生活那么多年,苏靖远不只学会忍耐,也学会了自控。
陆越陵依然紧抿着嘴唇,身体却没绷得那么紧了。
苏靖远bī着自己继续开口劝他。
“女孩子脸皮薄,又是你先约的她,突然又反悔,她会很难堪的,就算是为了诚信,也别窝火了。”
提起诚信,陆越陵无话可说。
“女人真烦人。”他挠头,看向屋角那三个大背包,闷闷道:“都怪我,那天想也不想就说五一跟她出去玩,好好的假期泡汤了。”
假期有七天,他可以只和杨敏出去玩一天,或者二天,或者三天,余下的时间,他们还可以去爬山。
苏靖远嘴唇蠕动了一下,没有说出来。
“我去洗个澡,刚才气死了流了一身汗,要不要一起去?”陆越陵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你去吧,我不热。”苏靖远笑了笑。
“这么热的天气还不会流汗,手冰凉冰凉像在腊月里,真羡慕你。”陆越陵抓起苏靖远的手摸了摸,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松开。
宿舍门合上,苏靖远来到阳台上,望着楼下生机勃勃的树木,又抬着望蓝天,忽然间生出一股纵身一跃跳下楼的念头。
坚qiáng和脆弱,有时只有一线之遥。
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苏靖远颤了一下,冷汗涔涔而下。
跳下去,自己解脱了,可留给陆越陵,留给疼爱自己的温雅丽和陆达庚的,将是无尽的思念和忧伤。
他不能这么做,也没权利这么做。
横栏一角有一块刀片,银光闪闪的刀面,苏靖远走过去拿起,挽起袖子,在胳膊内侧轻轻划下。
抽疼在期待中来临,消减了心头的痛苦。
chapter23
已经跟家里说了不回去,苏靖远怕自己一个人又回家温雅丽和陆达庚追问,也就没回家。
王宁回家了,姚信元跟五班的小女生约好了去邻近的一个城市玩,一大早就起chuáng走了,陆越陵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约定时间快到了才磨磨蹭蹭起chuáng。
“我不在,中午记得吃饭,不要出去乱逛,太阳毒的很,小心中暑……”他唠叨了很久,末了,又摸摸苏靖远额头,问道:“冷不冷?要不要我把风扇关了?”
“不用了。”苏靖远眯眼,假装睡得迷迷糊糊。
“额头冰冰的,要不,把被子盖上吧。”陆越陵抖开chuáng尾的毛巾被给苏靖远盖上,又掖了掖被角才离开。
房门打开又关上,电风扇哧啦哧啦像病危的老牛粗喘着,狭窄的空间突然异常空旷。
苏靖远掀开被子,盯着房门看了许久,牵了牵嘴角苦笑了一声。
盼什么呢?
人都已经走了,是自己劝着他去赴约的,不可能半路上回来。
怔坐了许久,洗脸刷牙后已经中午十二点了,早餐和午餐一起吃。
苏靖远在校门外拉面馆里吃了两大碗面,吃得满头大汗,肚子圆滚滚撑得难受。
日头很猛,当空明晃晃照下来,像火苗在皮肤上炙烤,走了没一会儿就浑身冒汗,校园里不见人影,都回家了,要不就是和要好的朋友或是恋人出去玩了,苏靖远先是缓步走着,越走越快,至后来,就是狂奔。
cao场跑道,篮球场,教学楼前的道路,宿舍楼的周围,校园的每一处角落都跑过,风呼呼从身畔chuī过,满头满脸的汗水,身体热了又冷,冷了又热。
胸腔里面烧着一头火,说不出的烦躁,心头的空dòng越来越大,冷飕飕的绝望无处不在,直往血脉骨fèng里钻。
苏靖远想,时间为什么不能静止在某个时刻!
自己对陆越陵到底是什么感qíng呢?
迷惘了许久,一直不敢去面对,直到不得不去思索的这一天。
男人和女人相爱天经地义,每一个男人长大后,都要和一个女人组成家庭,那样才是正常的人生,不然,就会被人用怪异的目光看,就像昨天下午,教室里同学讶异的目光盯着他和陆越陵那样。
苏靖远攥紧手,指甲深深掐进手掌心。
陆越陵一整天都在走神。
杨敏提议的几个度假方案都被他否定了,最后是,两人沿着市区的一条一条街道行走,名附其实的压马路。
走过时装街,陆越陵眼睛直往男装店看,有合意的,看也不看杨敏径自走进去了,然后比划着,说身高,说肥瘦,给苏靖远买他看中的衣服。
还有皮带,鞋,他自己的没买,给苏靖远倒买了不少。
“到底我是你女朋友还是苏靖远是你女朋友?”杨敏埋怨。
“你们女人的东西我又不懂,你自己不会看吗?看中什么跟我说就行,又不是不给你买。”陆越陵皱眉。
杨敏不说了,不停出去店铺,看衣服,看包,看鞋,甚至还进金店。
傍晚时,两人各有收获,满载而归。
出租车在校门口停下,陆越陵对杨敏说,你先回去,我要去青藤阁一趟。”
青藤阁是吃饭的酒楼,杨敏上一次和陆越陵约会,就是到青藤阁吃鱼片粥。
这么晚了让女朋友回宿舍自己去吃饭,杨敏看看手里十几个手提袋,看看脖子上刚买的金灿灿的项链,将冲到唇边的责问压下。
放眼整个学校,找不到第二个跟陆越陵一样,集阔绰和帅气于一身的男生。
漂亮的女生总是骄傲些,英俊的男生总是粗心些,何况是英俊又多金的男生,不知多少女生眼红着,想挤掉自己和陆越陵有一腿,自己好不容易脱颖而出得到和陆越陵jiāo男女朋友的机会,知足吧。
杨敏安慰自己。
陆越陵乐滋滋端着生滚鱼片粥回宿舍,也没想想,已经晚上七点了,苏靖远会不会吃过饭了。
听到踢门声,苏靖远过来开门,看到门外是陆越陵,愣住了,再看他的样子,差点笑岔气。
陆越陵脖子上挂着两个袋子,左右手腕各挂四个袋子,两只手端着砂锅。
“笑什么,快让开。”陆越陵抬腿踢他,又怕砂锅里的粥洒出来急忙收回,样子很别扭。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还早?我都烦死了。”陆越陵搁下砂窝,烦躁地抓头发,很快又开心了,“路上看到的,这些衣服我觉得你穿一定好看,快,吃了饭一件一件试穿给我看。”
他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chuáng上,三件T恤,二件衬衫,三条裤子,还有两双鞋,两条皮带。
全是苏靖远的,他自己的一件没买。
温雅丽每季都给苏靖远买好几套衣服,苏靖远不缺衣服,然而,这些是陆越陵给他买的,和女朋友约会时买的。
自从到陆家后,渐渐的很少流泪了,升入高中后,他更是跟自己说,长大了,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苏靖远咬住嘴唇,很想嘶声恸哭。
“不喜欢吗?”陆越陵看他,有些无措。
“喜欢,我只是怕你买这么多东西给我,杨敏不高兴。”苏靖远qiáng笑。
“谁管她高兴不高兴。”陆越陵冷哼,把衣服暂且放下,拉苏靖远吃饭,“尝一尝,我觉得这家的鱼片粥超赞,上次那锅倒掉了你没吃到可惜了。”
姜丝切得细如头发,鲩鱼ròu片得很薄,匀润的米粥中撒着翠绿的葱花,看着清慡,闻着香味勾人,尝一口,滋味绝妙。
“真好吃,来,你也吃。”
“我就猜你会喜欢。”陆越陵得意地笑。
当然喜欢,他端来的,哪怕是鸩毒,他也甘之如饴。
吃过饭试衣服。
陆越陵的眼光在温雅丽的熏陶下,极好,何况买的又都是名牌,每一件都不便宜。
衣衬人,人也配衣。
苏靖远越来越高了,一米七八,清峻高挑,标准的衣架子,柔黑的三七分头发清慡gān净,白皙的皮肤,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清淡淡站在那里,就是一幅温润的山水画。
陆越陵看呆了眼,半晌移不开视线。
“我衣服很多了,这个夏天不要再买了。”陆越陵花钱从来没个打算,苏靖远只能提前叮嘱他。
“行,听你的。”陆越陵笑,拉着苏靖远倒到chuáng上,眼睛亮晶晶满是渴切,说:“王宁和姚信元都不在,咱们今晚一起睡,行不行?”
快一年没一起睡了,周末回到家中,他也不再抱着自己睡觉,苏靖远不提防他突然这样问,呆了呆。
两人静静对望,熄灯时间到了也没回神。
啪一声,灯熄了,房间里一片暗黑。
窗外校园路灯亮着,影影绰绰微弱的几点光芒,风chuī过树梢,传来沙沙响声。
苏靖远僵硬地张着嘴,喉间压了大石块,说不出话来。
沉暗里看不清陆越陵的脸,只感觉他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等着自己点头。
苏靖远身体颤了一下,往chuáng里侧挪了挪,紧绷的身体变得柔软。
不需要言语,陆越陵立即领会了,张开双臂,狠狠地用力抱住苏靖远。
他比他们最后一次拥抱着睡觉那时更壮实了,胸肌紧致坚硬,充满活力,苏靖远咬紧嘴唇,很快尝到自己的牙齿咬破嘴唇后泛出的血腥味。
疼痛并不难忍,难以忍受的是亲密的接触带来的海啸一般的悸动,只一会儿肌肤相贴,血液在体内奔涌,心头开了一道口子,迫切地希望有什么东西把它填满。
“苏靖远,你怎么那么好看呢,所有的女生都比不上你。”陆越陵喃喃叹息。
苏靖远脑子里乱成一团。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路灯照进来淡淡的光晕,朦朦胧胧里,苏靖元看到,陆越陵的眼睛里烧起一团火,那种名为yù-望的火焰。
陆越陵的一只手搭上苏靖远腰部。
薄薄的衣料阻隔不住灼热的手掌的温度,腰部那小块皮肤微微颤抖,苏靖远身体紧绷了一下,复又虚软。
面前影影绰绰,那天一瞥之下,王宁抓着姚信元的……的qíng形像电影镜头,快进,倒退,持续不断播放。
渐渐的那些影像里的面庞换了,变成了他和陆越陵。
苏靖远呼吸急促,眉心蹙起,痛苦地,像被利箭钉住似,想挣扎,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