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该这回是流年不利,新品发布已经定了日子,轰轰的牛皮也大把地吹了出去。做到一半儿才有明白人看出来设计失误,需要全体重来,可是已经耽误了良辰吉日,再想赶上按时发布就有点儿难于登天了。
以詹爷爷为首的美帝全体,思来想去,要加班赶工,拿地大的补丁填上这天大的窟窿,普天之下,也只有大中华地区勤劳勇敢,能打能抗,堪当大用。
此来滨海之前,詹爷爷已经联络了十八家泛中华地区诸侯共商大计。各家老总搓堆儿算了半天,牙花子都嘬破了。说如果要按时出品,必须增加产能,那么厂房扩建,工人扩招,势在必行。
开门三件事,先从紧上来。
我们需要足够数量的ESD空间,即合格的洁净室。
既然要洁净室,那就必须是穆骏他们的买卖了。
那天下午,在穆骏办公室,詹爷爷是语调温柔,笑靥如花,白牙森森乐地就跟要咬人一样:“穆先生,我这是送美元过来给你赚。”
这幅德行,活脱应了一句老话儿: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看着这样的着爷爷,穆骏隐隐觉得太阳穴直跳:“多谢您的好意。那么全套洁净室建设,您的数量和交期大概是……”
詹爷爷瞪着黄澄澄的眼珠子,随口报出一个阿拉伯数字和一个日子。
穆骏听了只觉得眼前一花,嗓子眼儿发热。
吴祈宁更没出息,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这么大的量,别说做,那就是画也来不及啊……”
詹爷爷不理吴祈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穆骏。老头子黄毛黄眼,白脸白牙,金光闪闪,灼灼逼人:“小伙子,你怎么说?价钱咱们好商量,只要你能按时交货,爷爷绝对不和你还价。”
爷爷!
你大爷的爷爷!
这么大的数儿,这么急如火快如风的交期,这不是诚心恶心人吗?
穆骏苦笑一声:“爷爷,我们做不出来。”
詹爷爷背着手:“你们中国人民勤劳勇敢,你们自己说的,你们怎么做不出来?”
穆骏揉着太阳穴说:“我们说自己勤劳勇敢,没说自己七十二变。您这个订单已经空前地超越了我们的生产能力啊。”
詹爷爷悻悻:“那么,你就不赚这笔钱了?”
穆骏想半天,咬着后槽牙说:“真是有心无力。”
吴祈宁在旁边替穆骏疼钱疼地是心如刀绞,把抓柔肠。
可是她是实打实地知道,真是做不出来。
詹爷爷悻悻地站起来,还在垂死挣扎:“那我找盛年。”
吴祈宁侧身擦了把肉痛之泪,心说:您就是找盛颜,那也是做不出来啊。
彼时,盛年正在佛堂打坐。
盛总最近眼晕心忙,酷爱打坐静心,神烦别人打扰。
等闲人丁,误闯禁地,一律拉出去喂狗的罪过儿。
所以穆骏并没有立刻领詹爷爷过去见他。
他亲身过去,与盛年附耳,嘀咕了一番如此这般。身为董事长,他是真心不介意和前任总经理兼大舅哥汇报工作。今日情势,他们之间是公司行为,契约关系,和旧时君臣大异其趣。产权明晰所以不存在权臣掌国的问题,穆骏对盛年的谦逊低调,一则源于对长期执政兄长的尊重信赖,一则是为了他和吴祈宁正式恋爱之后,照顾盛总替妹子拈酸吃醋的玻璃心肝。
穆骏实指望这事儿到盛年这儿也就顶天了,只待盛年驳了也就驳了,这交期,这数量,就是说出大天去,也做不完啊。
按照八字来讲:财来身子弱,硬抗财害命。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唯惜福,能养身。
詹爷爷远来是客,好好的请吃一顿,打发回去也就完了。
谁知道盛年听了,闭目良久,陡然睁眼,站了起来:“走!带上那老爷子!我们去找唐叔!”
盛年这一番意外地精神抖擞,真是让穆骏眼前一花。
盛年见了詹爷爷,并没有穆骏的文质彬彬,他三步并作两步,蹿到了老头儿跟前,一双漆黑凤眼直勾勾地盯着詹爷爷的黄眼珠儿:“老头儿,这些年你吃我喝我,我有恩于你,但是我们中国人心宽,这些我都不跟你计较。”
詹爷爷抗议:“我还救过你们的命!”
盛年一瞪眼:“别废话!要不然不做了!”
詹爷爷一语噎住,张口结舌,实没想到,斯文俊秀的盛年能这么不要脸。
吴祈宁顿时满眼大心,自觉双膝中箭,就差当时给盛年双膝下跪,自当了业务员,就是入了孙子行儿的买卖。啥时候见过生产厂对大客户这么呼来喝去,横眉冷对,掐半拉眼珠儿不给人一好脸儿……
盛年真是给民营企业出头拔份,把中国洁净做出中国移动的威风。
盛总当场就帅瞎了吴祈宁一双钛合金的狗眼。
盛年眯着凤眼,急赤白脸:“老儿!今天我就跟你要一句实话,你刚才跟我兄弟说的都当真吗?”
詹爷爷对天指日,赌咒发誓:“半字不假。”
盛年随口报出来一个价钱,冷冷地看着詹爷爷:“你不还价儿?”
詹爷爷凭空磨碎了一口好牙,肚子里踅摸了半天,终于放出一响屁:“只要你能按时交货!老子不还!”
吴祈宁心里一翻,心说:我盛总这才叫放长线,钓大鱼,打闷棍,下黑手。詹爷爷这二年吃的别说是蛋炒饭,就是金包银这一笔也敲回来了!这就是欠了盛总的阎王账啊!
她回头看穆骏:“爷,您能按时画地出来吗?”她已经自动忽略了做这个字儿了。
穆骏脱口而出,唾沫星子喷了盛年一脸:“哥,咱画不出来啊!”
剧情急转直下,穆骏看看盛年,看看吴祈宁,再看看詹爷爷,满脸不明所以,面红耳赤,脑筋蹦起来多高,与其寻常的雍容温雅大异其趣,这就是把老实人逼急了的节奏。
詹爷爷大喊:“必须交期不能晚!我跟你们说,晚了一天,爷爷罚死你们!小子,这买卖你就算是接了?”
盛年拨拉脑袋:“没有!”
詹爷爷咆哮:“你耍我?”
盛年一张脸雪白雪白的,也不理穆骏,冲着詹爷爷招招手:“你跟我走!”
詹爷爷大怒:“上哪儿?”
盛年冷冰冰地甩出来一句:“借兵!”
是日,吴祈宁开车,穆骏作陪。盛年和詹爷爷互相撕扯拉拽,如同逮住了臭贼,互相扭住,要去见官。
一行人直眉瞪眼地冲入了唐叔的办公室,也不让门口儿的姑娘通报,盛年“咣当”一脚,踹开大门,拉了个武松杀嫂的架势出场,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吓得屋里的唐叔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好似贪官见了中----纪委,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们要干嘛……”
盛年气势满满:“一场泼天富贵,只待送与哥哥!”
唐叔大骇:“要造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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