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骏难得地翻个白眼,捂着脑门。
吴祈宁看热闹不怕事儿大,从詹爷爷身后挤了进去,笑么滋儿地看着,唯恐天下不乱。
她这一路上想明白了,这事儿赚钱赔钱,跟穆骏有关系,和盛年有关系,和她目前没关系。她个已经拉出来单干的贸易商,自己不事生产,詹爷爷又不会找她倒倒,量大量小,她是爱莫能助的。往深里说,穆骏真接了这个生意,纵使全部产能压上,也不可能按时完工,到时候再接她的订单可能性是负数。这个买卖穆骏谈成了,她的供应商就少了一个,好在这些日子她心眼儿活,还跟同类型的别的工厂勾搭连环,手底下有点儿渠道,就是像穆骏这样肯给她大幅度押款的供应商,恐怕佳人难再得,是个实际的损失。所以这事儿成了于她有害无益。好在手里压了穆骏大笔货款没给,有钱就胆壮,如果她不还灵周科技的欠款,那么就还周转的来……
至于这一笔如果穆骏能按时交货,肯定能赚地满盆满钵。只是他一天不和她拜堂成亲,理论上就没她什么事儿……当然,就算他们是两口子也未必有她什么事儿,灵周科技是有限责任公司,《婚姻法》保护婚前财产……
想明白这一节,吴祈宁也就讪讪了。
这一头买卖轰轰烈烈,可是二大爷成亲,没她老侄子什么事儿。
找个没人儿的地方抽自己,刚才兴奋个毛啊?眼皮子浅劲儿的!还寻思帮忙打杂?不给詹爷爷使绊子,就算她大慈大悲。
吴祈宁眼皮子浅,唐叔眼皮子深。
盛年此来,是吃准了唐叔家大业大产线宽,且开年艰难,产能不足,饿单如虎。如果两家儿携手能把这个单子吃下去,那么比硬生生看着它滑走又强了百倍。此事两好并一好,盛年心胸宽,脑子活,那不是说假的。
穆骏一言不发地在旁边坐着,心说:哥,你这是垂死挣扎,加上唐叔也完不了,不是我看不起唐叔。原料、人工到位都需要时间,丘吉尔抓上美帝参战,那也不可能当时开打诺曼底啊。
那边儿,唐叔表情凝重地看着盛年,表情凝重地听他陈述,表情凝重地在纸上画了半天圈圈。
就这么凝重,凝重了半天,唐叔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吴祈宁支楞着耳朵听着:要搁京剧,这就是叫板;要搁评剧,也得有唱儿;就算是个说相声的,您好意思不给来一段柳活?
大伙儿屏气凝神等了半天,唐叔儿又坐回去了。
盛年和詹爷爷一块儿问他:“能按时完得了吗?”
唐叔摸出来手机,擦一把冷汗:“你等我问问!”
吴祈宁“噗嗤”就乐了,这挺大的正经事儿怎么这么喜感。
作者有话要说: 阳历年心情陡然烦乱,下午都想从此不写了。于是逼出来一段炒鸡二百五。
第62章 盟主
要说这个做人,格局决定一切。
吴祈宁以为唐叔得叫手下生产部主管过来商量个子丑寅卯。结果不是,唐叔虚糊着老花眼,拿出来手机挨个打电话。别看唐叔是个出门坐奔,有仨司机伺候的主儿,没想到他老人家使唤地居然是老年拨号手机:方款大字儿的诺基亚,平常通讯,紧急防身。扔出去能砸人一跟头。老头儿滴滴滴地摁了半天,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一个个地往自己办公室招呼。
吴祈宁支楞着耳朵听了听,熟人不绝于耳,周海天周总打头第一个。以管窥豹,想来唐叔招呼得都是各个厂的老总管事儿。
唐叔电话打了半个钟头,唾沫星子横飞,这一下子几乎把滨海的工厂一网打尽。
吴祈宁此时已经自动把唐叔脑补成了一只小蜜蜂,飞到花丛中,左嗡嗡,右嗡嗡。发现了花田之后,冲回蜂巢朝同伴们大跳摇摆舞,以唐叔之架着老花镜的脑袋配上那么个工蜂的身子,居然毫无违和之感。
脑补之后,吴祈宁一番沮丧,全滨海有头有脸的ESD生产商全给招呼了过来,只怕她再有单子让人做代工都没戏了。
命就是这么不好,大佬们一点儿活路没给她留。垂头丧气之余,穆骏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吴祈宁勉强朝他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对于一个心盛的人来说,解决不了问题的安慰就是多余的,有时候你还真不如圆润地滚开,给她一清净。
穆骏很踏实地坐在一边儿,心里五味杂陈:唐叔这么做是有门没错儿啦。众人拾柴火焰高。唐总这是要打一场挽救美国客户的人民战争。把海量的客户需求淹没到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去。他小声和盛年嘀咕:“这个单子虽然大,但是猪肉分一分,也不是没戏完成,有财大家发而已。也的亏唐叔平常爱交际,总是拽着同行吃喝,否则还真来不及……可是……”
盛年闲闲地瞥了穆骏一眼,大大咧咧地打断兄弟的陈述,数落了起来:“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两个帮。信息共享才能成事儿。都跟你大少爷似的下了班儿就回家念佛,除了吴祈宁那小妖精谁也不爱看,真碰上点儿事儿,耷拉手吧你。”
这话说的,数落大儿大女一样。
摄政王么,难免僭越。
穆骏挑一挑眉,有心分辩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终于没说出口,显得有点儿心事重重。
吴祈宁在一边儿听着自己已经被盛年划入狐狸精那堆儿,心里悲喜不辨。
盛年忽然想起来了似地,回头看看吴祈宁:“吴总,我就那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去啊。”
自吴祈宁单干以来,盛年对吴祈宁的态度总是有三分阴阳不和,好像撂爪忘了这个主意是他出的。
吴祈宁向来好脾气,对盛年总是礼让三分:“就我这浓眉大眼,至多上台演个穷人家的孩子李铁梅。妲己这样女神我是想都不敢想啊。承蒙您高看。”
盛年很诚恳地跟吴祈宁解释:“温莎公爵媳妇儿也长得不行。我真不是夸你漂亮,是单纯嫌你耽误事儿。”
吴祈宁巧笑倩兮:“嗯,我长得不好,你好。我掩袖工馋……您狐颜媚主……行了吧……”
“你!”盛年一语噎住,凭白咬了咬牙。
穆骏安然地抽了抽嘴角,仰头望天。
他是主,他怕什么?
不知何时开始,吴祈宁已经开始摆脱了对盛年的天然畏惧,而穆骏也开始享受盛年和吴祈宁之间偶尔的机锋。或许,一个让穆骏更舒服的崭新的平衡机制,即将缓缓开启。只是这个处境,是他们三个人,暂时都没有意识到的。
吴祈宁当日想的是:盛年当着这么多人数落穆骏纯属多余。即便今天让盛年教训了,你指着宅男穆骏以后出去和这帮人吃吃喝喝,组成唐叔式的合作社。可能性也是负的,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吴祈宁能相信穆骏心情不好抛家舍业归隐山林,她不会相信他有那耐心去和一堆酒糟鼻子的大叔饮酒畅聊张长李短,把自己混成人缘巨好的王莽。
脾气,这是没法子的事儿。
左右没事儿,吴祈宁俩手一对开始胡思乱想:唐叔强人政治,这种对整个行业的影响力是可遇不可求的。老头儿喜欢拉帮结伙出去炫,无形中攒了个松散的ESD同业吃喝会,这其实是个个案。比如说唐叔明天出门,嘎巴一声让车撞死,大概除了他办白事儿,这些老总再定期不定期一起出来吃喝的概率也不大了。要说我国社会主义它还就是在初级阶段,民间组织、同业公会一概不昌。别说民间人士坐在一起聊个行业标准,制定个技术门槛的小机构没有可能存在,就是像这种接忽如其来大订单的本行业协作能力,其实也是匮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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