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祈宁苦笑一声,心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李文蔚你凭什么认为我就命里缺祖宗?
想一想,吴祈宁慢慢儿地走过来,递给了刘熙一杯水,意思有话您也慢慢儿说。
刘熙一行鼻涕两把热泪,十五分钟使了半盒儿的面巾纸,搂着儿子那叫一个抽抽搭搭:“我爸……我爸双规了……缺钱补窟窿,我哥让我跟盛年说,盛年说至多给三百万多了没有,那个……那个……宝娜娜不是回来了么,放出话来……只要我肯离婚,钱好谈……我哥,我妈……就……就逼着我……”
刘熙的话还没说完,李文蔚好悬没蹦起来:“哪儿有这样儿的!太不讲理了!”
吴祈宁眉毛跳了跳,试探着问:“那……现在亏空的数儿是……”
刘熙吸吸鼻子:“七百多万吧……我再把我们家房子卖了……”
吴祈宁的脑子飞快地转着:盛年说没钱,我估计他是真没钱。盛年也没钱了我怎么办?这一屁股两肋的账我找谁去?至多给三百万?好啊你盛年!你这是要挪用公款啊!你违法犯罪你知不知道?我这儿穷的都要揭不开锅了,你要拿着真金白银填你老丈人的窟窿啊! 不行,你要是真敢,我就告你去!
一时间,吴祈宁不说话,刘熙也不说话,刘熙看着吴祈宁的脸色,吴祈宁一脸的咬牙切齿加上莫测高深。这场面就有点儿尴尬。
李文蔚毕竟和刘熙有同事的交情:“那……刘熙姐姐,你是怎么考虑的呢?”
刘熙白着一张脸,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哥和我嫂子坐在我家里不走,我妈要给我下跪,我就带着小川跑出来了,我就……我就想静静……”
李文蔚甚为同情地点点头,回头看吴祈宁:“那就让刘熙姐姐住下吧。要不然这大晚上的你还能让她带着孩子上哪儿?”
吴祈宁心说:如家、汉庭、七天连锁,能去的地方多了去了。上我这儿来算怎么回事儿啊?再说了,你今天来我这儿哭这一出儿是什么意思?盛年打发你出来试探我对他挪用公款的态度?瞎了他一双狗眼!
可是她没说出来,这话不能轻易说,说了就彻底翻车了。刘熙无所谓,跟盛年的面子还不能扯破,盛年多横啊?彻底翻脸她还吃不准盛年能怎么折腾她,她可没根自己是否每招都接得住。说老实话,吴祈宁这番顾虑,主要来源于她乍然工作就目睹盛年翻云覆雨地凉拌了刘杨他们奸夫□□,幼小心灵创伤太深。
吴祈宁自己也承认,她心里永远怵着盛年一头。好在她这些年做买卖,牛鬼蛇神也略见了些,小时候说风就是雨的脾气也收敛了不少。是以今天看见刘熙梨花带雨,她并没有多少跟着心潮起伏,刘熙如今来投靠自己是几个意思呢?宝姐行走江湖好多年,手底下几个存项儿,虽然她没说,吴祈宁心里是有个模糊儿的,这一下子倾尽所有都不准够。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宝姐认头出钱,这钱是宝姐自己的?还是盛年幕后给撑的腰啊?
要是后者,盛年就忒不是东西了,事到临头他还躲着不见人影儿,让刘熙自己提离婚,指使宝姐给他当白手套。
想着想着,吴祈宁自说自话地叹口气:“要是这样儿的爷们儿,不要也就算了……”
刘熙一下子噎住,哽了半天哭不出声儿,憋得脸红脖子粗的。
李文蔚怕刘熙有个好歹儿,这通给摸前胸揉后背,一眼一眼地飞吴祈宁,那意思你就不能说两句好话给劝劝?
吴祈宁长叹一声:我劝她?谁劝我啊?
要么说,人就是这样儿,熟什么干什么。吴祈宁左思右想,心口诸多大石基本无解的状态下,站起来收拾收拾上后面儿给刘熙娘儿俩做了点儿吃的:热烙饼、拌黄瓜、酱肘花儿拍蒜末儿,加上一锅儿起油皮儿的小米儿粥。
热腾腾、香喷喷儿的把饭端出来,悉心体贴地给刘熙盛了一大碗,可是吴祈宁始终没提留下刘熙娘儿俩的话。
谁也不傻,主家不提留客,客人也有几分心领神会了。就是这么香的东西,刘熙都不怎么吃的下去了。随便吃了两口,她就住了筷子。不过住了筷子她也没有走的意思,还是期期艾艾地看着吴祈宁。
留下刘熙,后头准跟着一大堆的麻烦事儿,虽然吴祈宁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她直觉是后续必须有。况且如果刘熙和盛年劳燕分飞了,后面掌事的娘娘就是人家宝姑娘了。她吴祈宁把前皇后留在家里算怎么回事儿?还想不想跟宝姐留三分香火情分了?
不是她心狠,如果她让穆骏逐出家门了,易地而处,只怕刘熙也未必会顶着盛年的白眼兜搭她吧……
吴祈宁抬眼看看天色不早,倒是有心送客。不为了别的,清官难断人家的家务事儿。这里孰是孰非还真说不清。正踌躇着,话要怎么说。
忽而,小小的盛川,认真地用烙饼擦干净了饭碗上的作料沫儿,小心翼翼地看着吴祈宁,温文有礼,又有二分笨拙地客气:“阿姨,我能不能喝点儿粥再走?我有点儿渴,你的粥真好喝,我很想再喝点儿粥,行不行?谢谢你。”非常非常有礼貌的那种进退不得。
吴祈宁小心翼翼地蹲下了身子,和盛川对视。
她从来没仔细打量过盛川,这小孩长得很好,眉梢眼角颇似盛年,不过到底是刘熙的儿子,骨骼神韵多了几分温柔敦厚,是以,虽然没了乃父的流光溢彩,倒也不似盛年那样的咄咄逼人。
对着这样的一个小屁孩,吴祈宁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抱着饭碗的盛川,让她想起来若干年前,抱着保温桶去医院给爸爸送饭的自己,以及妈妈去借钱时亲戚们给她们的白眼。孩子们也许还暂时无法理解成年人的逻辑,但是总要承担成年人的因果。
不应该是这样的。
吴祈宁慢慢地直起了腰:“刘熙姐姐,我们家不大,也没收拾,你先凑合住吧。”
刘熙愣了愣,默默地点点头,眼泪滴滴答答地掉下来。
吴祈宁没说什么,李文蔚是长长地舒了口气。
那天晚上,李文蔚搬着被子卷儿过来和吴祈宁一起睡,吴祈宁没说什么,默默地给她腾出来多半拉张床。
躺在床上,半天,俩人谁也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吴祈宁说:“你说吧,我觉得你都快憋死了。”
李文蔚又阴了半天,冒出来一句:“我觉得我不是最惨的了。”
吴祈宁双手放在脑后,慢慢地“嗯”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李文蔚嘟囔:“刘熙姐姐也太倒霉了,让盛年坑完让娘家坑。这娘家也不给她做脸。哪儿有这么挤兑自己亲闺女的?”
吴祈宁凉凉地说:“刘熙姐姐的娘家是从今天才不给她做脸的,当初要不是她娘家给她戳着,盛总未必娶她为妻吧?”
李文蔚想了想,长长地叹了口气:“也是……这才叫善用刀剑者必死于刀剑之下呢。这门婚事,当初以爹始,今天以爹终。哎,小宁,你为什么这么不收留人家啊?你是不是看着人家有爹你恨得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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