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二十年前的某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同乡中一位学长带着一抹忧郁的神情,踏进了她的寝室。学长人长得高大帅气,说话幽默风趣,他的到来令寝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所有的室友都喜欢学长,喜欢他脸上的那抹忧郁,更喜欢他如玉林临风般的气质。听到学妹们邀请自己常来坐坐,学长也就没客气,从此偶尔会来寝室里陪大家玩。玩过闹过之后,这位学长时而会带着她去校园外边走走,说起他与这所大学里某个女孩的往事。
学长说,那个女孩是他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孩,她像一株凝立在水边的香草,柔韧又清新可人。可惜,他们的爱情只能生生掐断,因为他即将毕业了。毕业后,二人天各一方,即便是互通着情意,又怎奈现实的残酷?
南如雪说,你可以先安顿下来,让她毕业后投奔你啊。
学长叹息说,我不能确定何时安定下来,怎敢跟她轻言许诺?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南如雪觉得学长有些残忍,但想想似乎又只能这样做了,不然,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学长那个心爱的女孩满怀热忱地去投奔他,他却连生存问题都解决不了,两个人的爱情可能就会土崩瓦解。与其这样,真的不如留下一段美好回忆。想到这些,南如雪也叹息了。爱情啊,有些时候真的不该发生。可是又有谁能克制爱情,不让她发生?
当时,北方工大校园是唯美的,三月有香椿,五月有丁香,六月有蔷薇,七月有美人蕉,八月有桂花……一年四季似乎都飘香的校园里,南如雪遇上了这位即将毕业的学长,并且在他的学业完成时里,有了一种很特别的情愫。但遗憾的是,他们没有时间热恋,牵手,亲吻和拥抱了,因为学长心里有个女孩;学长还说,他将在今后很长一段岁月里,谢绝爱情。
故事讲到这里的时候,南如雪问正在倾听的同乡们,这样的相遇,算不算是两情相悦?
同乡宋嫣当年是个辩论家,口齿伶俐,妙语如珠。因为上天赐予她的这个天分,后来她一毕业就抛弃了自己在大学里修习的工民建专业,成了一名专职律师。看到这里,她发言说,两情相悦似乎还应该有更深层次的东西,比如说,内心鼓荡的激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恋,为他(她)辗转反侧到失眠等等。
南如雪叹息了,说自己当初和学长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恐怕只是兄妹、朋友之情了。但岁月为什么这样无情呢?在过去的某段时间,她曾经以为那就是爱情。可是现在一想,似乎真的不该叫□□情。
那一年的暑假,学长离校后又返回母校拿档案,恰和南如雪等一批同乡同一时间回家。大家下了火车又坐上了公共汽车,等到汽车抵站时,已是下午了。学长的父亲骑着三轮车来接他回家。南如雪同路。学长便让她坐上三轮车,自己替代父亲,在前面骑着车子。阳光是那样美好,衬着学长哥哥高大英挺的背影。学长哥哥还不时回头冲她温暖地笑着。美好的日子里,一个美好的男人,就这样,和自己徜徉在阳光里。当时,南如雪希望时间就那样停滞,或者,归家的路永远不要到达。哪怕路的尽头是悬崖断壁,也愿意这样缓缓地行着,不说什么话,只听得心灵的鼓点在叮咚作响。
南如雪似乎沉浸在她的故事里,良久,她没有再敲出一个字。
宋嫣急了,她先是抛出了几个问号表情,后来又问:学长哥哥的父亲被你们弄哪去了?
对啊,学长的父亲哪去了?难不成是送来了三轮车就隐身了?一直没有发声的同乡云舒也问道。
南如雪似乎终于走出了刚才的情境,她抛出一个偷笑的表情说,忘记把哥哥的父亲弄哪去了。好像当时去做其他事了。
于是大家都笑,笑这两个人为了自家的小情怀竟然忘记安置长辈。看来,人一旦堕入情网,什么都是乌云。乌云是骆芷兰的儿子卓小白发明的,因此被她引用了过来。她觉得儿子说得没错,人专注某一件事的时候,看什么都不经意,好似那些事都非好事一样,所以,叫乌云也没错。只不过,骆芷兰此时还没有看到这个故事。
南如雪却说,不能这样定义当时的情景,虽然初恋时我们往往不懂爱情,但学长哥哥当年真的只把自己当作妹妹,因为他自己也有妹妹。更或许,他从头至尾,都只是把她当作一个老乡而已,有可能,连性别都没分辨过呢。
这怎么可能?宋嫣首先反对说,男和女之间本没有纯粹的友爱。说不定哪个瞬间,哥哥就生发过跟爱情有关的情绪,只是你当时被哥哥之前的话给蒙蔽了,情窦忘了打开,没有发现而已。
也许吧!南如雪叹息说,我当时或许也有过那样的希望吧,尽管学长说过忘不了那个女孩。
暑假一结束,南如雪就再也没见过学长哥哥——学长哥哥工作了,那个有着美好回忆的阳光午后也是他们最后的相聚。他的心地很宽阔,他的世界里还有更多的事要做,所以,两个人就没有开始,当然也就无所谓结束。
此去江、山无数,哥哥一别二十年未见,不知变了没有?还记得当年的相遇吗?南如雪如泣如诉地在群里抛下这样的问句之后,便宣布自己的故事讲完了。
就这样结束了?宋嫣很不甘心,这故事显然有些仓促,似乎有些情节未完成啊。云舒也表示不满意这样的故事,因为它太潦草,前面的有关骑着一辆三轮车种种倒还有细节,后边怎么就成流水账了。这在写文章上就叫作“虎头蛇尾”。总而言之结尾不够响亮。最起码也应该有妹妹送哥泪花流,哥哥许诺要在未来的某一天接上妹妹去过好日子;从此以后,王子公主幸福地在一起之类的结局,哪怕是俗气也认了。
但南如雪说,结尾就是这样的,也无风雨也无晴。
那你还叹息作什么?宋嫣问道,既然一切终究是归于平淡,你该释然才对,何故还有遗憾?
或许生活也是遗憾的艺术,就像电视节目,南如雪一边“偷笑”一边说。
但有关学长哥哥究竟是谁,南如雪却不透露。
于是这天宋嫣便从头开始“过筛子”,发现最可疑的对象是原野。原野高大、英俊、脾气看起来很好,以前家住在滨河县的西郊。在校期间和南如雪又交好。有一次五一放假,原野还见过她的家长。那时,他带着另外一个同乡去南如雪家玩。在帮助南家栽连翘篱笆时,看着原野那利落的“身手”,南如雪的伯父正告她:要找对象,就找原野这样的,脾气好,长得好,而且能干。
但是千呼万唤把原野叫出来答话后,却发现“可疑分子”并非原野。因为原野和南如雪所说的学长毕业年份不一致。
第二个故事是云舒讲的。云舒说,在二十年前,老乡中的某位学长就要毕业了,前往矿山实习。因为学长学的是矿山建设嘛。所以在某一天早晨,当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学长和他的同学就穿上高腰水靴和利索的工装,头上戴着有矿灯的那种安全帽,准备乘车出发。恰好这时,云舒路过,猛然一抬头,看到人群中的这位学长。阳光毫不吝啬修饰着他的身姿,把他英俊的脸孔衬托得分外美好。在那一刻,她发现自己着迷了。她的眼睛不能够离开那张脸,和那个挺立在阳光里的身影了,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内心狂乱的鼓点,告诉自己说,原来,晨光是可以起到修饰作用的。就因为没有鼓起勇气向学长告白,学长最终与她无关,毕业后他们也没再有交集,但在后来拍照片的时候,她总是不自觉地选在早晨这个时间段,并且下意识地想起那个终生难忘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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