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云女士的句子好像光芒四射啊,是不是有故事?简漠白插话说。
云舒看了看一众人等说,等有空了,姐姐给你们讲讲我的离婚大战始末。
离婚?她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几个不太了解情况的同乡都讶异了。传说中幸福得要掉到蜜缸里的云舒也会离婚?
云舒姐离了?原野坏笑着说,没事的,姐,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如果实在遇不上更好的那个他,来,弟弟我的怀抱是温暖的。
去去去,云舒瞥了他一眼说,起哄!
原野一副被冤枉的样子说,真的,我一直在等你。我上学时候最爱听的歌你知道吧?就是那首: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如果真的在乎我……说着,他开始清唱。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
吴曦明却没发一言,他有些怀疑地看看云舒,又低头思索了半天。
大家知道原野这是宽解云舒,也都跟着一起唱,就站在酒店一楼大厅里。过往的客人不时地会往这边瞧瞧,估计是觉得这一群中年人患上了什么疯症。
看着几个中年同乡耍乐子,云舒本想发作的对往日的怨和恼,此时仿佛一下子就风干了。她有些泪汪汪地说,早知道,我人生最孤单的时候一定找你们。
就是,我们就是大救星!简漠白做了个伸手向上的前进姿势。
原野便站到他旁边伸出另一只手,同样的动作说,我们就是你的领路人!
骆芷兰实在是忍不住,在一旁发出了笑声。
都多大了你们,还这样顽皮?南如雪把老公的手拉了下来说,也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是不是就此别过?
一道分别情难舍。几个同乡都不发声了,站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没有挪动脚步。
过了一会儿,卢箫主动抱了抱女生们,要大家保重。他抱骆芷兰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气,使她隔着两颗心的距离,仍然感觉到此时流淌在二人之间的情绪。
于是就有南如雪和云舒抱怨他对待骆芷兰比她们好,要求重新拥抱。然后就重新拥抱。
简漠白表示这样不公平,凭什么卢箫可以拥抱女生,自己就不能?
原野嘲笑他说,不是你不能,是你不敢。
简漠白捋了捋袖子,先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妻子南如雪,然后又象征性地抱了抱另外两位女同乡。
原野在一旁看得眼热,也分别拥抱了女生。一直在旁边观摩的吴曦明觉得这气氛太好吧,就说自己不太敢近女色,但可以唱歌。要不,为大家唱一首歌吧,就唱那首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归故乡;还有什么力拔山兮气概世……
南如雪赶紧制止,哥,哥,求求你,我们不是站在乌江口告别虞姬的项羽。更不是什么陈胜吴广,所以别唱这种古代壮行歌了,太吓人。
你唱壮行歌倒是未尝不可,就算你唱那首给荆轲送行的歌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您老人家一亮嗓,用咱们胶东方言说,那就是砬耳朵啊!原野笑着说。
四(是)吗?我唱个小曲会砬耳朵朵?吴曦明的外乡口音上场了。可四(是)你们不滋(知)道啊,我内心真的很苦啊,真的四(是)有霸王别姬之痛啊。他说到这里用眼角余光瞥了瞥云舒。但云舒并没有理他。这次聚会,她始终没有和吴曦明正面交流过。
所有的人都捂上了耳朵,他的外地口音其实也有些砬耳朵。
就这样,说说笑笑,各自分开。离别前,云舒说,有空你们经常上微信群哈,我到时候讲故事大家听。
好啊好啊!女生们都拍手叫好。男生却面色郑重,不发一言。
人生啊,相聚一次不易,谁都可以想象得到,虽然大家约定明年还会相见,可是明年谁知道天各一方的大家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
骆芷兰眼看着一个个背影消失在视野深处,忽然间觉得心空开阔又宁静,只是还有一抹感伤,时不时会泛上心头搅扰一下思绪。
第34章 第一只鸟起飞的地方
去婆婆家的路有些漫长。骆芷兰坐在火车上,看着星光和日光交替出现,又看着茫茫大草原终于出现在眼前,觉得内心满满当当,仿佛不排空就无法呼吸。
骆芷兰的婆婆家事实上还没有到草原,但站在高地势处可以看到草原。如卓然所说,此地古时候真的是契丹人生息之处,草木稀少,岩石林立,山川壮美,阳光充足,到处生长着枣树。
遥想当年,第一次来到这里时,骆芷兰曾经用“荒凉”一词来形容它。此时再度站在高岗之上,放眼看去,忽然觉得荒凉竟然是一种美,而且荒凉一词也应该改作“苍凉”。适值冬季,漫天的飞雪将这里的草木半遮半掩,使有的地带雪中夹着枯草,半是洁白半是焜黄,远远望去,无限的洁白与焜黄交织,再加上几株笔挺的、裸着枝干的白杨树;长满荆棘的山枣树上,偶尔留存的几粒鲜红的山枣;以及干坼的河沟和光秃的山峦,活脱就是画家笔下的美景。所以,骆芷兰是热爱这里的。每当卓然表现比较好的时候,她也会经常地赞美他说,我爱你,就像爱你的老家一样。而每当听到这话,直性子的卓然也总会说,我的老家在你遇上我之前,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怎么会爱上她?所以你的爱是浮皮潦草的,经不起考验的。
骆芷兰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对卓然的感情是经不起考验的,即便这些年在她的内心世界里一直有一个卢箫的背影,挺立在20年前的校园里。因为她觉得,婚姻和爱情是不一样的。爱情,可以在任何一个角落里撒野,而婚姻却要归于窼臼。后者是温暖的,是一个女人的归处。即便是撒野得再久,也要归于窼臼。况且,和卓然认识以后,她就从未动过婚外恋的念头。可是现在,她好像有些要变了。自从和卢箫见面以后,她的内心就好像有万千野马在奔腾,所有属于过去的事物都匆匆来到脑海里,又匆匆远去。一拨又一拨的往事,把她这段时间的思绪弄得有些杂乱无章。
骆芷兰知道,她和卢箫没有故事了,两个人也在那个共同看日出的时间点上,彻底终结了过往的情感。通往他们既往爱情的门已然合拢了。但是情感这东西就是这样的奇怪,一经被拨动,就会自然而然地回归到出发地,连此后多少年的故事都会自动屏蔽,这就是何以当她见到卢箫的那一刻,会觉得时间回到最初的原因。
自打进入婆婆家开始,一直到五天后,骆芷兰的脑海中就一直在做着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在那个梦里,中年女人骆芷兰时不时幻化成少女骆芷兰,两个芷兰交替上演着一些莫名的情节。前一个芷兰神情苍茫,苍茫得就像婆婆的村庄,她总是日夜无宁地行进在枯草和白雪的天地里,望着一带远山出神,对着炊烟迷惘。而后一个芷兰满怀诗意,她在洒满阳光的连翘丛中守候卢箫微笑着到来;她在月夜的老槐树下,和心爱的人一起说着梦想和现实。
前一个芷兰时常会被少年的儿子惊扰,他的问句总是跟奶奶家的鸡鸭鹅狗有关,比如,为什么鸡每天都会下蛋?难道它们不会疲惫?她也总会被老公卓然打断思路。他问她在想什么,为什么看起来神色如此无常?她是在笑吗,还是在忧伤?她当然不想回答这些问题。尤其是卓然的问题。卓然这些年好像变得俗气了,还有些不讲理,固执。他总想把自己那些圈在自家思想园地里的理念灌输给她,他也总是责怪她对家庭付出太少,对工作付出太多,不像个妻子,倒像个到家里串门的过客。他还责怪她不关心儿子的成长,把自己的个人修炼看得重于一切……他对她的责怪越来越多,要求也越来越高,好像她已经是个满身缺点的劣质女子。在他的挑剔面前,她时常委顿如一株行将越冬的野草。生气,哭泣,躲在办公室里以工作为名拖延回家的时间,成了她现在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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