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致远和小狗穿行在身披万道霞光、灿烂辉煌的土林中。他抚摸着被风雨侵蚀变得松动的岩壁,捡起一块被游客损坏的石块,仔细观察着景观的损坏程度。土林作为一种罕见的自然地理现象,除了自然因素的影响外,人为的破坏也是一个不能忽视的力量。如果开发过度,不对游人恶意破坏、随意攀爬践踏的行为严格制止,土林很快就变成土而不成林了。用不了多少年,我们就再也看不见雄伟多姿、变化万千的千年奇观了!
徐致远这样想着,抬头仰望着美轮美奂的奇异景色,眼光扫过土林每一处角落。忽明忽暗的光影和梦幻般的景色,使他分不清是景色令人眩晕还是自己在发烧。他想爬到高处去看看,可是感到力不从心。他喘了两口气,摸了摸滚烫的额头,坐下来休息,清理了一下刚才的思绪,掏出笔记录下自己的种种担忧。
之后,他拖着沉重的双脚来到托林寺。小狗几天没有吃东西,有气无力地跟在后面。
托林寺像一颗明珠深藏于象泉河谷中,它享誉佛教国度,集佛像和异国建筑风格于一体,是一座有着悠久历史,凝结着多国工匠毕生心血和智慧的寺庙。看着昔日蜚声整个藏区,被誉为藏族建筑史上又一杰作的宏伟宫殿如今残败不堪,徐致远的心情更加沉重。迦萨殿内所剩无几的顶盖、破破烂烂的梁架,无声诉说着不堪回首的变迁岁月;集会殿的经堂佛殿,墙体剥落,壁画受损,地面坑洼不平,房梁歪歪斜斜;白殿的立柱虫蛀严重,殿堂里那些精美的反映宗教活动和牧民日常生活的壁画已黯淡失色,没有光泽。整个建筑群由于常年风吹雨淋,年久失修,加上人为的破坏已成残墙断壁,尽失风华。只有数座小塔串连而成的塔林依然在落日的余晖中静静矗立,呈现着时光倒流的沧桑和悲壮。
徐致远怀着沉痛的心情走出殿堂,站在佛塔下感慨万分。虽然托林寺已经满目疮痍,但是就是几尊残破的佛像和几面模糊不清的壁画,也让人心生敬畏。这不仅仅是神的力量,也是后人对民族文化的敬仰和崇拜。如果那一天连这也看不见了,那我们只有凭空想象了。
徐致远的心很痛,但是脚上的痛突然袭上心头,中断了他的思绪。他慢慢坐下来,解开鞋带挽起裤腿,看见伤口已经红肿溃烂,浑身火热。他揉了揉酸痛肿胀的小腿,把身体对着温暖的阳光。小狗爱莫能助,围着徐致远转了两圈,半卧在他腿边晒着太阳,时不时回头用怜悯的眼神看他。有了温暖,徐致远感觉好点了,又掏出小本记着刚才思考的一切。
他合上笔记本,发现几只飞虫正围着自己化脓的伤口飞旋,他赶紧放下裤腿,可鞋子再也穿不上了。他感觉心很热,身子却很冷,血液凝固了,流速缓慢了,思维也变得迟钝起来。他咬着牙把鞋子穿上,扶住佛塔慢慢站起来。眼前是眩晕的阳光,刺眼的蓝天,徐致远深吸一口气迈开腿,却顿感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146
确定正处级后备干部人选的会议马上就要召开,周逸飞翘首以盼。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年目标一个个都实现了,但内心并没有满足,欲望反而不断膨胀、无法控制。就像坐火车,从最初只想有个立足之地到想要一个硬座,有了硬座还想要个卧铺,有了卧铺还想要个专列。欲望已经由过去的小虫长成了蛇、变成了蠎。
他们在会上说些什么呢,最后的结果又会怎么,正处级后备干部会有自己的名字吗?周逸飞在办公室坐立不安,走来走去。他决定去丁处长那里缓解一下压力。为了掩人耳目,他抓起桌上的文件夹走进丁主任的办公室。
丁处长显然知道他来的目的,还没等他开口就说:“你也太沉不住气了,这会还没有开始,你急啥?把心态摆正!”
周逸飞笑着说:“是、是。我一定把心态摆正!”然后坐下来故作轻松地往椅子上靠了靠,说:“一会还请处长你多费心,极力推荐哟。有了后备干部这个资格我才好争取更大的进步嘛!”
丁处长笑了笑,说:“你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对你知根知底,我当然会尽心尽力,何况你……”他本想说“何况你老丈人在我女儿职务晋升中也出了大力”,但觉得过于露骨,笑了一下又说:“何况你年轻,又有专长,各方面条件都具备。我一定鼎力推荐!但是,我只是个副主任,大家未必会听我的!”
周逸飞有些急,说:“你对我最了解,你的话分量也最重,他们一定会尊重你的意见!”
“好了好了,回去耐心等结果吧!”丁处长把周逸飞放在桌上的文件夹打开一看是空的,把拿起的笔扔在桌上,说:“空的也拿来了,你太心急了吧,回去回去!”
周逸飞打开空空的文件夹,尴尬一笑,退了出去。
人是回去了,可周逸飞的心还在会场上。会议一开始他就走到会议室门边,踮着脚尖贴在门边偷听。一阵小声的议论响起来,他立刻像兔子一样立起耳朵,整个身子贴成了相片。服务员开门出来差点撞在他身上,周逸飞不好意思地退后几步。
服务员走远,周逸飞又重新贴上去,听到委领导说:“此次正处级干部的推荐,一定要严格执行规定,突出年轻化、专业化,同时还应具备相应的资格条件。现在我们就对以下人选进行讨论,请大家发表意见。”
这是他最关心的内容,可还没等到大家发言,服务员又回来了,而且进去之后还重重带上了门,里面一丝的风吹草动都听不到。周逸飞懊恼地回到办公室。
周逸飞感觉内心的燥热就象温度计的水银急剧飙升,来回走动,心神不宁,一遍遍预测着最后的结果。该送的送了、该跑的跑了、该说的说了。表决心、套近乎,八班招数全部用尽,但是最后的结果不出来,悬着的心永远不会安宁。
他走了两步又打开门朝走廊瞭望,走廊里鸦雀无声,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为了好听外面的动静他有意留了半个门。转身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滚烫的水让他差点叫出声来。他把开水吐在地上,又看看墙上懒洋洋跳动的石英钟,恨不得爬上去旋转几圈。
正当周逸飞的心七上八下的时候,会议室那边有了响动,嘈杂的脚步声和低声的谈话声由远及近。他赶紧关上门回到座位上,盯着电话机。和预料的一样,电话很快想了起来,他一把抓起来,是丁处长的声音:“祝贺你!”
成功了!周逸飞放下电话想欢呼,可是不能欢呼。他解开领带跳了一下,端起凳子转了两圈……觉得这还不足以表达内心的喜悦,又把皮带松了松,走到大镜子前怪模怪样地扭起屁股来。他觉得浑身的血液快速地流动着,心都在唱歌,连身体里的胆固醇都变成荷尔蒙分泌了出来。他忍不住想:权和钱都喜欢,但是,说实话,还是当官舒服!
兴奋劲终于过了,周逸飞走到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心情,摸了摸油光发亮的头发,又系上鲜艳的领带走出门,准备去参加新闻发布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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