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飞走进发布会现场,就看见张浩天和李小虎坐在记者席和梁主任侃侃而谈,看起来他们表情轻松,气氛融洽。周逸飞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在中间靠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这比他以往小心谨慎,千挑万选的座位又提前了两排,他觉得这个位置更适合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心情。他和所有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微笑、点头、招手。他觉得会场每个人都在看他、议论他、赞美他。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放在油锅里的大龙虾,想不红都不行。
他美滋滋地幻想着:这样端庄的会场、这么隆重的气氛,如果今天是自己正处任命发布会该有多好啊!不,什么时候自己坐上了主席台,成为讲话发言的领导就更好了。在聚光灯下让万人瞩目多过瘾啊!不,这还不够,哪一天自己要是成为主席台上领导的领导那才叫真正的好,那时的我上电视、上报纸,每天的生活都可以新闻直播,多风光,多神气啊!
正想入非非时,宣传部领导走上台前,站在“信息发布会”的会标下,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珠峰昂首,雅江欢腾,在这格桑花盛开的美好时节,我们迎来了自治区成立三十周年纪念日。借此机会向大家通报庆典活动的主要内容和筹备情况……”
张浩天在主持人宣布记者提问后第一个举手:“此次庆典活动空前隆重。请问代表团将参加哪些具体的庆典活动?”
部长回答:“代表团将抵达拉萨参加庆典活动并发表重要讲话,并向大会赠送贺幛,同拉萨各族群众在罗布林卡参加盛大游园活动,看望离退休老同志,慰问驻藏干部职工……”
部长回答完毕,张浩天又紧接着提了第二个问题:“刚刚竣工的布达拉宫广场将成我们的重要活动场所,也是游客观光的主要景点之一。请问届时将举行哪些庆典活动?”
部长见他穷追不舍,又看看纷纷举手的中外记者,犹豫一下,回答道:“布达拉宫广场是世界海拔最高的城市广场,集休闲、文化、集会等多功能为一体。届时,领导将为广场竣工剪彩并发表讲话,拉萨市的干部群众将在广场集会,举行各类文化娱乐表演节目……”
张浩天刚坐下,来自各的记者纷纷举手提问。
发布会结束,记者们又进行个别采访。周逸飞依依不舍地站起来,看见会场的人都陆续散去,张浩天和李小虎也不知去向。他整理了一下压皱的西服走出会场。
周逸飞出来就看见一辆检察院的车停在一排柳树下,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两位穿制服的人径直走过来,问:“请问你是周逸飞吗?”
周逸飞战战兢兢回答:“是……”
对方说:“跟我们走一趟!”然后不由分说把他架到车上。
周逸飞挣扎着喊叫:“抓我干什么,你们搞错了!”
没走远的人都朝这边看。张浩天和李小虎也看见周逸飞被推上了警车,俩人面面相觑。
周逸飞被带到一间空荡荡的小屋内,一张沙发,两个木凳,连个茶几也没有。他朝沙发走去,被随后跟过来的两个办案人员拉到木凳上坐下,沙发被他们占据。周逸飞极不情愿地坐到木凳上,还没有调整好姿势,其中一个胖子就问:“交代吧,你在股票上投了多少钱,都是哪来的?”直奔主题,没有绕圈。
周逸飞还不习惯坐在这样一个黑乎乎的地方,更不舒服有人用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他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胖子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说:“说,这么多钱,哪来的?”
周逸飞这才开始正视他,慢慢想着他的问题,说:“我自己的工资,加上股市赚了一部分,不到十万吧?”
大个子问:“你十年工资会有多少钱?你有啥特殊贡献,国家给你发双份工资吗?”
周逸飞没有想到一出口就被他抓住了把柄。虽然底气不足,但他的口气还是很硬:“我和我老婆两个人的工资!”
大个子问:“你和你老婆都把工资放在股市了,难道你们不吃不喝不养孩子了?”
周逸飞也觉得漏洞百出。从结婚开始,黄菲菲每个月都把工资花得精光,两个人常常是青黄不接,吃了上顿没下顿,要常常去老丈人家蹭饭才能勉强度日,哪来的存款?对,有一部分是后来以权谋私的好处费,但由于自己胆小,收下的钱不是上交了,就是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了,一分钱也没有动过。这还得感谢梁主任,要不是他关键时候的提醒,今天自己还不能这么理直气壮坐在这里,但这些不能原原本本给他们都说出来。他辩解道:“我们的日常开支很小,孩子也基本上花岳父岳母的。”
胖子问:“那你老婆的股票交易卡上怎么会有那么多钱?”
周逸飞的头“嗡”一声,问:“有多少钱?”
胖子大声说:“比你说的数多五倍!”
周逸飞还没来得及换算过来五倍是多少就从凳子上滑了下来。回顾了一下目前的股市行情,又添足了水分,还是凑不够他说的五倍,想再找点理由,可绞尽脑汁也不能自圆其说,只好扶住凳子说:“不可能,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办案人员把几张纸抽出来递给他:“自己看!”
周逸飞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名字和交易记录,的的确确是黄菲菲的,交易的钱进进出出,数不清后面有几个零。他问:“她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胖子厉声说:“问你呢!”
周逸飞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对方交换了一下眼神,说:“那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叫我们。”说完关上门走了。
周逸飞站起来追到门口,又打又敲,外面无人回应,只好回到凳子上坐下。冥思苦想了好一阵也没有头绪,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刚刚获得的正处级后备干部资格肯定没戏了。不,有可能现在的职务都要抹到底,更有可能连公职、党籍都会被开除。他沮丧地抱着头,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放在油锅里炸糊了的大龙虾,红色变色了黑色,香味变成了糊味。想着自己苦苦追求了十年的仕途就要毁于一旦,他肝肠欲断。
天快黑了,肚子“咕咕”叫起来。他喊“渴”没人理会,又喊“饿”,没人回应。当他扯着嗓子喊“尿”时,门开了。两个持枪把门的武警战士把他带出去又带回来,门再次“砰”一声关上。周逸飞站了一会儿刚准备坐下,突然意识到沙发空了这么久竟然忘了坐。他一屁股坐上去,感觉比硬凳子舒服多了,可没坚持多久,腰酸起来、背也痛起来,干脆侧身躺在沙发上。
天色黑尽,屋里的气温一点点降下去,他环视空荡荡的房间,踌躇了一会儿,站起来又去敲门。
门打开一条缝,有人问:“你想好了吗?”
周逸飞回答:“没有。”门“砰”一声关上。周逸飞再次敲打,并大声喊:“我想好了!”门又开了,刚才两个办案的人员走进来,坐在沙发上掏出笔记本看着他。周逸飞说:“你们就直接告诉我怎么回事吧,我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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