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天从墙上取下挂了十年的吉他,弹了“橄榄树”前面几个音符,思绪又回到从前,说:“想当初,我用身上所有的钱买了这把吉他,差点光着脚去西藏,那时是怎样的情怀啊!”
田笑雨看着地上卷起来的被褥,说:“连行李都和来时一模一样,终点又回到了起点,命运的轨迹就这么简简单单画了一个圆,把我们的青春和梦想都圈在了这里!”
“十年,我们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没有成为自己当初想做的英雄,我们依然平凡、普通。在别人眼里,我们过于理想迂腐,狂热冲动,甚至有些疯、有些傻,但是我们知道,我们的人生充实丰满,与众不同!”
“看起来我们好像还在原地,没有失去也没有获得,但是,我们知道自己变了!”田笑雨说。
“是啊,在西藏的十年,我们不断的失去,也不断的获得,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看见了自己的变化,看见了想要的自己。”
“怀念过去,不仅仅是因为那个时候有多美好,是因为我们不愿告别再也回不去的青春,不想忘却永远也无法复制的岁月。”
“不论我们到了哪里,将来如何生活,西藏的这段经历都将成为我们人生的宝贵财富,必将影响我们的一生!”
“你知道回去我最想做什么吗?”田笑雨问。
“为我们布置一个新家,重新规划一下未来的工作,写一本关于西藏的书?”张浩天说。
田笑雨摇摇头,说:“这些都不重要,我最想做的事情是怀孕,当妈妈,给你生一个健康的孩子。”
张浩天把田笑雨紧紧搂在怀里,说:“会的,我们一定会有一个健康聪明的孩子,一个眼睛又黑又亮的小精灵!”
田笑雨禁不住落下泪来,轻轻呢喃:“会的,一定会的!”
“都十年了,你还是这么爱哭!”张浩天抹去她眼角的泪水站起来,转身去收拾抽屉,突然看见王雪梅留下的那封信,一旁还有那张绣着红梅的手绢。他愣了一下,拿起那封信慢慢打开,读完饱含深情的文字,又看了看手绢上殷红的梅花。信中提及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眼前,觉得自己又骑上自行车带着她穿行在布达拉宫脚下,再次和她跳上牛皮船荡过拉萨河的清波,重见她满怀深情地在白杨树上一笔一划刻着“天”字……
一切都过去了,像风吹过一样不留痕迹,唯有思念留在心底。张浩天拿起火柴点燃了那封信。田笑雨回过身来,立刻伸手去抓,可已经晚了,信就是薄薄的一张纸,很快化成了灰烬。田笑雨见张浩天又准备点燃手绢,一把抓过来,颤抖着打开仔细端详了片刻,手指轻轻滑过每一朵血红的梅花,说:“留下它吧,记住这段纯真和美好!”
张浩天看着泪光闪动的田笑雨,再一次把她搂在怀中。
这时,李小虎和德吉推门进来。
李小虎说:“我们来帮忙!”
张浩天说:“都收拾好了,没有什么要做的。”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存折递给李小虎:“这是我这两年在股市上赚的一些钱,虽然不多,但还是能为藏羚羊再做些事情。”
“这怎么行,你们回去还要白手起家,用钱的地方很多!”
“虽然说现在志愿者队伍建立起来了,基金会的规模越来越大,羌塘自然保护区建立后,政府采取了许多行之有效的保护措施,但是花钱的地方还很多,多一点资金就多解决一点问题。现在把它交给你,希望你能把这件事进行下去,坚持到底!”张浩天把存折塞给李小虎。
李小虎还是不接,说:“我决定把画展上的作品进行义卖,所得的钱款全部用于藏羚羊的保护。你放心,拯救藏羚羊的行动不会停下来的,基金会的钱只会越来越多。你们回去后好好安个家,就不要挂念这里的事情了。”
田笑雨走过来把存折塞给李小虎,说:“你就收下吧,这是我们共同的事业。你要是不收,我们会很不安的!”
张浩天拍拍李小虎,说:“我们走了,你的担子会更重,不管遇到多少困难都要坚持下去啊!”
李小虎觉得手中的存折沉甸甸的,说:“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将藏羚羊从濒危动物名单中抹去的。”
德吉说:“你们要走了,我真的舍不得!”
张浩天说:“不管我们走多远,始终心系西藏!”
李小虎说:“来西藏之前,我对这块土地并没有抱太多的期待和憧憬,只是想去看看西藏什么样,喜马拉雅山有多高,雅鲁藏布江有多长。没想到十年之后我会爱上这里,留在这里。”
张浩天说:“西藏给我们的收获太多了,真挚的爱情、兄弟般的情义、藏汉之间的友谊,还有勇敢坚强、不屈不挠的精神!”
☆、150
周逸飞没想到苦苦经营了十年的美梦顷刻就碎,大好的前程毁于一旦,家已经支离破碎,人也心灰意冷。在黄菲菲被抓之后他就一直住在单位办公室再没回过家,此时,早晨的阳光从深灰色的窗帘布缝隙射进来,照在办公室的棉布沙发上异常刺眼。
周逸飞翻了一个身,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他看了看布帘上投下的光,又拉上被子躺了一会儿,听着墙上的石英钟“滴答”转动,这才想起该是送张浩天他们出发的时间了。
他坐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可是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嗤之以鼻,他赶紧脱下来,闻了闻衣领上的酸味扔在一边,又去椅子上翻翻一堆没有洗的脏衣服,但是,每一件都臭气熏天,不堪入目。别无选择,他只得捡起地上的衣服重现穿上。他走到镜子前,看见自己的西服皱巴巴的像酸菜坛子里捞出来的泡菜,头发乱糟糟像个母鸡下完蛋刚离开的鸡窝,脸色灰暗、没有光彩不说,还有点肿,像刚刚被人打了一顿。他用手沾了点水想把衣服压平,但是衣服湿了一片,该翘的地方还是翘。他拿起黑黢黢的梳子在头上扒拉了十几下,怒发冲冠的头发还是直冲云霄。这哪像过去油头粉面,趾高气扬的年轻干部嘛!他不忍心再看自己的形象,叹口气走出门去。
汽车站里,张浩天和徐致远爬上车顶捆绑好了行李,田笑雨和杨丹丹把几个随身携带的小包放在座位底下。张浩天从车上下来见陈西平还没有到,看看手表,问:“西平跑哪去了?”
田笑雨说:“会不会去学校了?”
此时,陈西平正独自在中学的校园和过去告别,默默回顾那一段永生难忘的恋情。
他来到王雪梅宿舍前,透过低垂的柳枝仿佛又看见屋内的王雪梅正伏案批改作业。想起那时自己曾无数次站在这里,看着她一直保持固定的姿势,自己却始终没有勇气推门。
他又来到王雪梅的教室,趴在窗户上朝里面望了望,教室里的学生正专注地看着台上的老师,而那位年轻的女教师在自己凝神注目时突然变成了王雪梅,她正面带微笑深情地看着自己。再一细看,王雪梅又变成了年轻的女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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