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天突然想起考试的事,说:“选手都走光了,比赛也全部结束,新闻稿怎么办?”
田笑雨环顾四周,说:“怎么办啊?”
李小虎也感到问题严重,说:“去组委会要些材料吧?”
他们匆匆告别王雪梅和陈西平去找组委会,可跑遍体育馆也没看到一个人,只有几张空桌子孤零零地靠在墙边。
三个人垂头丧气地回到报社,被刘信义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让你们去采访比赛还是去观看比赛?一个字也没写,就拿回来一张抱石头的照片,还是自己的!”
张浩天首先认错,并请求再给一次机会。
刘信义说:“我给你们出考题,你们却给我出难题。记者是捕捉新闻的,难道我还能给你们制造一个新闻?”他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两圈,说:“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再失败,就让你们土豆搬家——滚蛋!”
李小虎从刘信义办公室一出来就说:“看见没有,火爆脾气又上来了,又快变成我爹了!”
张浩天说:“是我们没有做好,主任批评得对!”
田笑雨说:“这回我们再不能出错了!”
这次,刘信义让他们去采访物质供应站一名因病负债得到社会和单位捐助的普通工人。为了吸取经验教训,三个人去之前认真规划,做好分工。
采访出乎意料的顺利,患病职工对社会和单位给予他的帮助心存感激,不但详细介绍了自己的患病经过、治疗过程和家庭困难,还非常感谢发起捐助倡议的单位领导、为他手术护理的医务工作者以及给他捐款的普通群众和单位职工。采访中他还动情地讲述一个个感人的故事,拿出一本密密麻麻写着捐款姓名和金额的小本子给他们看,表示病好之后要努力工作,回报社会。
歌颂爱心,弘扬正气,彰显社会公德,很好的题材。三个人几乎没有费多少口舌就完成了一次漂亮的采访任务,可他们正准备打道回府时,患病职工却突然拉住张浩天的手说:“我不想让自己的事公之于众!”
“什么,我们采访了你这么久,最后不能见报?”张浩天说。
“那我们今天的采访还有什么意义?”李小虎急了。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身患绝症,也不想把这件事永远留在报纸上,更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了这件事为我担惊受怕。”
张浩天向他保证:“我们可以隐去你的真实姓名,严格为你保守秘密!”
他想了一会,依然坚持说:“我不想走漏任何风声,如果家里人知道了,他们一定会千里迢迢来看我!”
田笑雨同情地看着他,说:“你现在一个人在西藏,又刚刚出院,不正需要家人陪护和关心吗?”
他低下头说:“他们来,又要花钱!”
“我们给你凑路费,你不用担心钱的事!”张浩天说。
“我还是不想上报纸!”患病职工想了好久,下定决心说。
是尊重当事人的愿望不作报道,还是坚持报道完成自己的采访任务呢?三个人陷入两难境地并激烈地争论起来。
李小虎说:“我们在弘扬正气,应该坚持完成报道。”
田笑雨说:“我觉得他令人同情!”
张浩天说:“同情不等同于关心和爱,他需要的是尊重。我们应该尊重他的愿望,中断今天的采访。他现在刚刚手术进入恢复期,此时的心情和精神关系到病情的稳定和身体的康复,如果总是担惊受怕,一定对身体不利!”他眼里充满了对采访者的同情和理解,田笑雨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中已经有了态度。
李小虎说:“我不同意,这么好的题材可遇不可求!至于他担心的问题我们完全可以做一些技术处理嘛。”
张浩天问:“怎么技术处理,不公布单位、不公布姓名、不公布病情?新闻的基本素都不全,还是新闻吗?”
李小虎说:“我们是记者,只关注事件本身!”说完端起相机。
张浩天挡住他的手说:“没错,但是,我们更应该关心事件主体中的人,人的情感和内心。如果我们只看见新闻看不见人,我们的报纸就是一张冷冰冰的‘消息纸’,是不会有温度的!”
田笑雨眼前一亮,说:“说得太好了,我们应该懂人心、知冷暖,做一个有温度的记者!”
“做一个有温度的记者?”李小虎开始动摇了,看了张浩天一眼,慢慢放下相机。
张浩天说:“可是,如果我们放弃这次采访,就要承担后果!”
田笑雨说:“是啊,已经被主任骂过一次了!”
李小虎突然比谁都坚决起来,说:“啥后果不后果,大不了就是刘老头说的‘土豆搬家——滚蛋!’嘛!”
张浩天问:“你们真的不拍?”
田笑雨说:“不怕!”
张浩天抓起稿件,说:“那我就撕了?”
李小虎和田笑雨说:“撕!”
刘信义见他们两手空空回来了,又要拍桌子骂人。
张浩天说:“今天的事情和他们无关,都是我的主意。要批评就批评我吧!”
“批评,何止是批评!”刘信义气鼓鼓地说。
“那你就处分我吧!”张浩天说。
“你以为自己是个英雄,是吧?”
“我不是英雄,只是觉得我应该这么做!”
“那好,我今天就成全你,给你一个处分!”
李小虎赶紧拉了张浩天一下,把事情经过全说了。
刘信义看了他们好一会,有些激动、有些怀疑、有些不知所措。他长长吐出一口浓烟,烟雾罩住了整个脸,猜不透他那张皱巴巴的脸会发生什么变化。半天他才说:“你们虽然没有拿回来一字片言,但是可以看出,你们是一个有责任心、充满爱心、敢于担当的好记者。你们通过了考试!”
三个人同时欢呼起来。
☆、45
新学期第一天,王雪梅就发现其加的座位空了,和其加一个乡的同学说,他阿爸不让他读书了。王雪梅决定周日去找他,想起其加说过到他家要坐牛皮船,就给张浩天打电话希望他能陪同前往,张浩天爽快地答应,并约好第二天在纳玛岗渡口会面。
拉萨河略带凉意的秋风轻轻吹过河谷,舒适而惬意。船工把牛皮船底朝天翻过来朝着太阳,用一根木棍撑着湿漉漉的船体,清水一股股顺着船帮流下来。船工一边等待干燥的河风吹干船体,一边留意着河堤上走下来的乘客。
张浩天走下河堤,站在寂静而空旷的渡口,饶有兴致地看船工们细心打理着自家的牛皮船。他问一位船工:“格拉(师傅),你这船是用什么牛皮做的?”
船工的脸颊被凛冽的河风吹得紫红乌黑,但是笑脸却像河谷中灿烂的阳光异常温暖。他把一根牛毛绳缠在布满裂口的手上,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我这条船用了整整四张牦牛皮,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做好,非常结实。”
52书库推荐浏览: 陈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