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凡事都按理出牌实在是太无趣了。在别的地方尚能大刀阔斧,在心理领域难道还能甘于平凡吗?
这次的结果,就是经历过无数暴风骤雨从未倒塌的硬汉刑警直接被他干趴了。曼天翔倒在床上,迟迟没有爬起来。他正在薄弱的意识和惨烈的回忆间苦苦挣扎。
沈南秋穿上睡袍,出了卧室,洗了澡回来见他仍旧趴在床上,眉头紧皱,牙齿狠狠地咬着被褥。魁梧身躯上的汗水不但没有干涸反而不断地滴落,便有些怒其不争地发话了。
“治疗的目的是让你认清自己,而不是贬低自己。”
男人的双眼仍旧紧紧地闭着。以他的智商和情商还无法消化治疗能给他带来的好处。他极为难受地说:“能不能……催眠我,让我……忘记一切。”
沈南秋转过身,往门外去了:“即使让我给你催眠,我也只会千方百计地让你忘记那个不值得你付出的女人罢了……”
每次治疗后,后遗症都极为严重。过了好几天,曼天翔依然郁郁寡欢,一筹莫展。
到了晚上,那人照例让他的手机铃声响起:“什么时候回家?”
“那不是我的家。”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沉默中带着某种他所熟悉的鄙夷:“你害怕了?治疗已经圆满结束,就看你的心能否达到应有的开阔。你忍心让咱们的努力功亏一篑吗?”
“我会害怕?害怕什么?!”
一般两人的谈话到了这个地步,就证明某一方的目的已经达到。果然,夜里,男人乖乖回来了。
沈南秋还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样子,煮饭、泡茶、倒奶,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好像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就像习惯他不在那一般表现自然。
“去睡觉吧,明天周一,早上又要开会。”
曼天翔的言语变得很少,但并不排斥两人在同一屋檐下的既定状况。每天早上,他也不坐下吃饭,拿点早点就走了。晚上则回来得更晚。因为两人之间发生的那些事,计较也不对,那会显得他小肚鸡肠,不计较也不对,毕竟身为男人,哪能不在乎自尊。这让他陷入一个死角里,难以抽身。
至~从潜力彻底被激发出来过后,他总是感觉一沾着床就浑身不对劲,早上的例行晨~~也变成了某种难以启齿的需要。
体质的改变让他十分困扰。他开始失眠。今晚也是如此。睡到半途,他起来小解,却听见隔壁房间传来钢琴的弹奏声。这首曲子恰巧他听过,上班的路上有家音像店天天播放,叫《致爱丽丝》。简约、轻快的旋律,如今却让他生出一种人世缥缈的感觉。
迷迷糊糊地,撞在一道门上。用手推,却推不开。他这才知道,自己走错了。三个房间里,有个房间的门始终紧闭。他从没询问过沈南秋关于这间房的用途以及打不开的原因。更无半分觉得蹊跷的预感和意识。
琴声消失了。听见动静的医生走到门边,向外探看。走廊里一片黑暗,曼天翔只能看见不远处站着个正在朝他凝视的人影。此时此刻的光景,仿若时间里的断层,并不存在于真实的世界。他的心突然变得混乱,找到厕所的位置,一头扎了进去。
这个世界的罪恶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千千万万的人,都忙着维持生存、创造利益。谁会在意道德的自守和人性的自持?
原来他极为享受源源不断、层出不穷的案件所带来的挑战,以及战胜邪恶的无边快感,如今却有些厌倦。因为他逐渐明白,法律治标、文化治本,法律只不过是最无奈的强大,是最后的底线。它并不高尚、也不神圣,它只是在区分动物与人,千万年来都在做这种毫无意义的极为低级的事,却不能拯救这个不断在沦丧的社会。
当他的意识不经意间转到如此层面的时候,便会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孤独。他突然想起,自己有很长时间都没和沈南秋在外面下馆子了。不禁有些想念他们像兄弟那样开怀畅饮、无话不说的感觉。于是破天荒准时下了班,往那人的诊所走去。
诊所的人都知道他和沈南秋很熟,前台小陶却将他拦住:“现在不能进去。”
“他在给别人看病?”
小陶摆了摆手,神秘兮兮地对他说:“老板娘来了。”
曼天翔以为产生了幻听,可她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我在门外等他。”也许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脸都绿了。
不知等了多久,那道他曾经可以随意推开现在却让他驻足不前的门打开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走了出来。在看清她的面容后,曼天翔嘴里的烟一下就掉在了地上:“小芳……”
蒋杏芳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手护在肚子里上一步当三步地走掉了。
曼天翔就这么矗在那,变成了化石一样,心中、耳里,无不震颤着嗡嗡作响。
‘其实离婚跟理解和包容并无关系,她只是不爱你了。’
‘不爱你的原因,是因为她出轨了。而出轨的原因,是你满足不了她。心理上和生理上,你一样也满足不了。’
他的老婆从沈南秋那里出来,他的老婆怀孕了,原来沈南秋——就是她外遇的对象!
沈南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闪电一样射进房间的身影给狠狠扇了一耳光。
男人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流出的鲜血断线的珍珠似的不断滴在洁白的衣领上。当他扭过头,神情万分惊愕,两道目光交织在一起的这段时间,空气变得极为安静。
曼天翔的脸被愤怒硬生生扭曲,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他首先打破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寂静,猛地揪住他的衣领:“你他妈敢玩我老婆,还搞大了她的肚子!!”
被兴师问罪的男人,当下有两个选择。他可以将对方气势汹汹的质问理直气壮地顶回去:你们早就离婚了,不再是夫妻关系……
如果选择这个方案,曼天翔会为之气结,他也会死得很惨。铁拳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的。最好是放弃。
“她是你……”沈南秋也有些难以置信,他从来没露出过惊讶的神色,所以他此时的惊讶显得十分的真实,随即郑重其事地沉下语气:“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让罪魁祸首变得极为无辜就是天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这一拳,刑警再难以打得下去。将男人狠狠推到一边,他就没命地朝外面冲了出去。
沈南秋一把抓住了他手臂:“你听我解释,对不起……”
曼天翔哪里肯听,甩掉他的手,就拂袖而去。
这是他最灰暗的一天。心中无比痛苦,又难受至极。
他的妻子因为外遇而离开他如今得到了最完美的证实,而那个将他生命的另一半无情夺走致使他跌入不堪治疗的家伙竟然是对他实行治疗的心理医师!
他怎么接受得了?!他怎能不愤怒?不呕血?!怎能不恨,恨不得杀死自己?!不该是这样的因果,这样的结局,可偏偏是这样的因果,这样的结局!真的很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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