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瘦,身材太柴;太白,看着太娘;手指很长,这个可以加分;低着头看不清脸,不知道长得怎么样,裴纯安想,恐怕不行——
下一幕,裴纯安捂着心口,面无表情对空气说一句:“哦,我的甜心,我的亲亲,快到树树这里来,让我把你心里藏着的眼泪舔干净。”
他视线还没转开,对方听见他的第一句“我的甜心”,就忍不住笑起来,抬起头,和他将行错开的目光正正交汇。
裴纯安认出他,看着他的笑脸,有一瞬间想,“甜心”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少年打着领带,唇红齿白,抿一点浅笑,露出半个酒窝,眼尾微微上翘,是适合被藏进人心里的模样。
裴纯安向来有隐秘的自我主义,少肯为人开例,此刻却全无保留,一瞬间倾倒在他心如擂鼓的蓦然忘言里。
他默默改了前一秒的断言,心想,很行,太行了。回头得问问姜思诚,这只小梅花鹿是谁?
而对方和他一对上就僵住了,变成要笑不笑的样子,眉头点点蹙起来,还未相识,好像对他就很有些成见。对乐理狗屁不通的裴纯安后来认认真真听完对方一场独奏,煞有其事对身旁的姜思诚点评道:“比我弟弹得好听多了,跌宕起伏,抑扬顿挫,情感多有张力啊。”
姜思诚在对后面的节目表,不太乐意搭理他:“你听这首和小星星有什么区别?”
裴纯安现在听小星星也是情感丰富抑扬顿挫,当然说不出什么区别。他扭扭捏捏问:“老姜,你说咱俩什么关系?”
老姜装聋作哑。
裴纯安就改成掐着他脖子,问:“你认不认识他?弹琴这个?不认识你帮我认识一下。”
姜思诚知道他的意思,很无奈道:“那是个男的。”
裴纯安很宽心:“不要紧,搞到名字就还是兄弟。”
这个筹码摆得不好,姜思诚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裴纯安忙追上去,诚恳道:“不跟你闹着玩儿,我认真的。”
姜思诚停下来看着他:“我也在和你说认真的。你像纯一那样玩玩也就算了,同性恋有什么好玩?你可是个直的。”
裴纯安:“我可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直。”
姜思诚没说话。
裴纯安又道:“再说了,你怎么那么封建?同性恋怎么了?你又知道纯一算了的那些玩玩里就没有男的?”
姜思诚:“……我不是那个意思。纯一比你还傻,他就算玩也能玩不出什么火花。”开玩笑,我们弟弟是你说玩就弯的吗?
裴纯安自顾自往下说:“我就觉得我有点要弯。不试试怎么知道?我都为他弯了,我看他估计也得为我弯一弯。”
姜思诚关怀傻子一样打量他:“脑残都是这样思考的?你怎么知道人家就会弯?”
裴纯安挑眉:“以我风流倜傥的姿色,哪个笔仙不得弯?”
姜思诚茫然:“关笔仙什么事?”
裴老师给他解释道:“笔仙笔仙,笔直的男仙。”
姜思诚:“……”
裴纯安想起他刚才的话:“而且你说纯一玩也玩不出什么火花,那意思是我和他玩就要起火了吧?何况我还不是玩玩,那岂不是要欲`火焚身?”
姜思诚终于无话可说,头也不回的走了。还是和神经病划清界限为好。
9.我喜欢你
姜思诚嘴上嫌弃他,却还是弄到了对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何衹宁比他们小一届,器乐部校庆过审的节目就是他的个人独奏。
临近中考的裴纯安同学已经不能参加社团,只好每天拐着弯找机会到国际部去见姜思诚,但一次也没见到过真正想见的人。
姜思诚耐不住他碎碎念,帮他去对方班上打听,才知道何衹宁校庆结束就请了半个月的病假。裴纯安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什么病这样重,却被告知何衹宁不来学校是常事,病假不过是走个程序,有时候一个月才露一面,上半天的课就离开了。
他的情况是很特殊,但特殊在学校完全放任他,片一是私转公,原先就是何氏的产业,何氏到现在还是片一各项活动的最大赞助商。何况国际部向来管理松散,何衹宁的行为也就被默许了。
而这意味着毕业班的裴纯安能偶遇何衹宁的机会几近于零,且他与姜思诚夸下海口时很有气势,而真正拿到对方的联系方式后,却又守着那一串数字整整四年,一次都没敢按下去。
和裴纯一表里如一的爱玩不同,裴纯安面对姜思诚时能摆出的样子,私底下面对自己却摆不出来了。裴纯一的幼稚是毫不顾忌,但裴纯安的幼稚却藏得很深,连他自己都不一定察觉。
他居然相信了那一眼的怦然心动,且不断在回忆中一遍遍重温,一遍遍在自我美化里加深。他偏偏因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在认知里直接将何衹宁判定到了一个毫无道理的位置上,想一种近乎命中注定的固执。
他后来直升片一,在高中部里遇见过何衹宁的次数其实也不算少,但再也没有过舞台上那样的对视,总是裴纯安回过头去找他,何衹宁的视线却放在其他地方,就这么生生错开。因而何衹宁永远不曾领会过十六岁的裴纯安眼里不加掩饰的渴望和情意。
姜思诚无法理解裴纯安对何衹宁的追求方式,嘲讽他是在用视线强`奸,用脑电波表白。但他同样不能理解的是裴纯安同他说过那一次“认真”后,当真一心一意喜欢了何衹宁四年,且一次也不曾惊扰对方。
姜思诚问过他:“我看你对他是弯得无可救药了,又何必为难自己做柳下惠?”
裴老师答得十分光正伟:“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白月光怎么能用手去摘?”
两人之后一齐陷入沉默,为裴老师的道德觉悟叹服。而也就是这一个口口声声“不可亵玩”的裴老师,第一次碰到他的白月光时,连浅尝辄止都做不到。
在四年清心寡欲里将月光熬成执念的十九岁少年裴纯安,真正展示了季羡林先生描述中“比公用厕所还肮脏”的思想。
片一国际部初高中连读,只有五个学年,何衹宁高二那年毕业可以选择出国去读预科,或转到普高部参加高考。裴纯安打听到的消息,是何衹宁要按家里的安排留在国内。
事隔很多年后,姜思诚才听到了当时这个故事的完整版本,并摸着良心保证,裴纯安视角里的这个消息,绝对不是他打听出来的。
国际部高二一共三个班,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人,大半要各飞东西,告别宴是不可少的,这种长辈一定出席的宴会是正正经经,但散席后,一群只被允许喝果汁的年轻人饮水不饱,按传统一贯兵分两道,一半到西郊盘山公路玩飙车,一半乖乖去唱歌。
而那天姜思诚回国,裴纯安上个月刚拿驾照,特意挑了他小叔叔最骚包的一辆跑车,翘掉高三统一组织的谢师宴到机场接他。
姜思诚的航班五点起飞,落地在西郊国际机场。两人原本的计划路线很乖,下了车就到裴纯安家通宵打电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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