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枕大被/应长好_池问水【CP完结】(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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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寿被她骂得面红耳赤,却又不好和个女人对骂。焦急之时,谁知身后的门此时突然打了开,竟是关鸿名露脸了。他探出身,环顾一周,眼神在疯疯癫癫的金飞燕身上停了一时,便沉声道:“快送走。”

  他本不想插手,却又听不得有谁骂他的这个弟弟,下意识地就要来替他出头。

  金飞燕见了他,仿佛恶狗扑食,伸出手就要去门里抓住关鸿名,尖声喊叫道:“鸿哥儿呀!”,仆人们见状,又因方才得了大少爷的命令,这才敢将金飞燕围拢起来,架下了楼。

  金飞燕被拖曳下楼,脚后跟在台阶上磕出了一道长长的血迹,她伸出涂得艳红的指甲,流着眼泪,却还要声嘶力竭地喊他:“关鸿名,关鸿名——”

  金飞燕被关府的家仆们擒着,一路上又是哭又是笑。又是喊着“老爷、老爷”,又是喊着“鸿哥儿、鸿哥儿。”

  及至到了十里巷的巷口,众人将她往巷口一扔,扔麻布袋子似的,拍拍手就走了。她跪坐着落在地上,发出沉闷地一响。几个耳朵机灵的巷内居民点亮了灯,伸长了脖子,想看热闹。里头不乏金飞燕的老相识,此刻定睛一瞧,竟然瞧出了人不人鬼不鬼的金七九,尖叫起来她的小名儿:“哎哟,贱七九!”

  巷子里的灯越点越多,延至百米处,才遇见了一间黑屋。这屋子是金飞燕的老家,里头凄清破败,仿佛在等谁回来。

  接近子时,六平城下起了雪。

  文寿自告奋勇,在给关鸿名按着腿,一瞥窗外,先发现了。他扭头看着窗户,轻声道:“大哥,可算下雪了。”

  关鸿名伸着腿坐在床上,盯着窗外也在看。他看着窗户沿上反复落下而立即融化的雪花儿,无端地想:下一次见到六平城的雪,得是什么时候?

  第十一章

  翌日的关家饭桌,顾管家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用途,站在了桌边准备。文寿和关老爷坐在桌旁,唯独少了关鸿名。

  关老爷只当是没见过这个人,神色如常,招呼文寿道:“吃吧。”

  文寿答应一声,没滋没味儿地嚼了几口:“爸爸,”他打量着爸爸的气消了一些,斟酌着开口道:“金飞燕昨天被送回去了。”

  关老爷端起粥喝了一口,面不改色,点了点头。

  文寿放下了刀叉,索性和盘托出了:“家里一时容不下大哥,我准备带大哥去美国。”

  关老爷的手一顿,抬眼看着他。

  “我知道爸爸你不会真的不要大哥了,”文寿低下头:“可是人言可畏……”

  关老爷一挥手,提起关鸿名,关老爷依旧是盛怒未却,老子被儿子抢了女人,换了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随他的便,滚得越远越好!我一分钱也不会多给!”

  文寿听了这话,苦笑一声:“爸爸,你对大哥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关老爷对这个问题表现出了不耐烦,他懒得解释,直接对文寿也没了好言语:“自作多情!”

  文寿对父亲的态度无可奈何,但隐隐却又有些不可告人的暗自庆幸:爸爸能狠下心把大哥赶走,不捡这个漏,我岂不是天下第一傻帽?

  文寿心中转着圜,面上伪装出了略有委屈的模样:“爸爸,我过几日就带大哥走,哎……您早些消消气吧。”

  关老爷横眉怒目,一拍桌子,这平白当了缩头乌龟的怒岂是好消的,他忍不住教训起这个一贯溺爱的小儿子来:“你懂个屁?!”

  一顿饭就这么吃得硝烟四起。文寿战战兢兢吃完了饭,赶紧借口走了开,去佣人房里差使了何妈妈道:“何妈妈,帮我和大哥收拾收拾行李。”

  何妈妈从房里出来,走近了他,搓着手,垂下头叹了口气:“大少爷也要走了吗?”

  文寿拍拍她的肩膀:“是。不得不走了,您知道,出了这事,大哥不好呆下去了。”

  何妈妈点点头,心中有些空落:“那么……什么时候回来呢?”

  文寿和她一同上了台阶,也不作什么承诺:“说不准,或许明年,或许很多年,总会回来的。”

  何妈妈站在关鸿名门外,握着文寿的手,停滞了许久,忽然就有些哽咽:“大少爷手脚笨,遇事总是闷着,自个儿照顾不好自个儿,文少爷,我拜托您,他是关太太唯一留下的……关太太还在的时候……托我,我……”话音未竟,何妈妈一抹眼睛,已是落下了泪来。

  文寿听了,心里也有些酸,他搂着何妈妈,拍着她的背,声音轻缓:“何妈妈,我绝不会让大哥受什么委屈,放心吧。”

  关家兄弟二人没有想到,顾管家带他们做的崭新西服,竟是在告别的时候派上用场。说是告别,场面实则惨淡,天雨大雪,关老爷拒不见关鸿名,只有仆人们围了一圈儿,冷得瑟缩在门内,低头送他们走。倒是何妈妈,她切切地送了几步到门外,寒风一吹,不得不又回去了。

  关鸿名回头看了一眼关家的门脸,在大雪之中,关家的外表终于显出了一些萧条颜色。关鸿名的伤春悲秋,背井离乡之意还没开头,忽听得文寿在前头喊他。他扭头定睛一看,文寿站在几米外,站在漫天飞絮中,头发和肩上落了些雪花。他脸冻得发白,嘴唇却还红着,架着金丝眼镜,细长的眼睛盯着关鸿名,显出了一些未经修饰的冶丽来。关鸿名看着他,却没有开口。这场景里的文寿让他感觉熟悉,却又十分新鲜,有些朦胧而古怪的东西,悄无声息地在两人之间翻腾了一会儿。

  文寿丝毫未察,只催促他道:“大哥,上车了,走吧,走吧。”

  见关鸿名走得近了,文寿便向他伸出了手,用冻僵了的脸挤出笑道:“大哥,冷不冷?手给我,我帮你捂捂。”

  关鸿名壮实耐寒,并不觉冷,却还是不自觉地把手伸给了弟弟:“我看你更冷些——走吧。”

  ——

  一连串的事情生得太快,以至于到了文寿和关鸿名安放完了行李,并肩站在甲板上,吹着寒风眺望六平城时,他才想起来问一句:“大哥,你去美国,银行那边……”

  关鸿名裹紧了衣服,立起了大衣的领,并没有看文寿:“你现在才想起来——早就打点好了,电报也发出去了。”

  文寿这才放下心来,脸上一笑,心里暗自道:不愧是大哥,自己还差那么一点儿火候。

  六平城被一浪接一浪地拍得远了,关鸿名才收回了目光,语气有些茫然:“到了那边,万事重头……”

  文寿知道大哥头一次出国,到底是有些紧张,又看他情绪低落,干脆一搂关鸿名的肩膀,调笑他道:“大哥放心,还怕弟弟我养不活你吗?”

  这话一出,将关鸿名也逗笑了:“文少爷好志气。”

  船行二十日,抵达西海岸时已然是隆冬深夜。二人下得船来,无暇欣赏异国景色风光,急急忙忙就要去找旅馆安顿下来。谁知找了几家皆是碰壁,最后一家的旅馆老板操着极重的口音,告诉他们独剩一间,爱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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