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开微信,他在老师群里问了句[学校来了新老师?]
回复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没听说啊”“不知道……”“男的女的?”“学校来了新人我怎么不知道?”之类的,有人问他从哪儿听的消息,谢砚盯着聊天界面新弹出来的那句“只听说有个留洋的青教,回来做交流的”走了会儿神,这才慢吞吞的敲下回复。
[谢石见:学校下次安排听课能不能给个预告?]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听课和青教上,也就没人深究谢砚这句话的语气,群里各种消息刷得飞快,谢砚退出了微信,抬头看了眼教室。
原本以为他都布置随堂测试了,听课的人也该走了吧,没想到那人好端端的在最后一排坐着不说,还似乎跟学生们一道写起了论文。
谢砚心里冷笑了一声,点开了微信的另一个群组。
发了个拖着四十米长刀的表情包。
[祝三:啧,大清早的火气这么大?]
[咸鱼胖:莫不是昨晚没有性生活?]
[欢哥:砚哥这个点不是该在上课嘛?迟到了?还是被领导谈话?]
[谢石见:微笑中透露着mmpiu.jpg]
[祝三:说人话。]
[祝三:微笑。jpg]
[欢哥:请说出你的故事。]
[谢石见:敲里吗。jpg]
[咸鱼胖:……]
谢砚不说话,只发怼人的表情包。祝三愿他们问了几句也跟着发起了表情包,四个大男人极其无聊和幼稚的在群里互相伤害了一节课,谢砚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些。
下课到学生里走了一圈,没多看,就看了前三排的学生。
陈奂正纠结着怎么过渡呢,看到他下来下意识的就挡了下纸。
谢砚笑了下:“挡什么挡,最后还不是要给我看的。”
陈奂的同桌倒是没挡,纸上也有半篇字,字迹挺工整,就是写得有点大,目测最多也就500字,距离2000字的进度还差着一大截。
谢砚叹了口气:“你们这些人,平时上课书上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就算了,写论文脑袋也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陈奂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谢砚敲了敲他的桌子,挑眉道:“笑什么笑,就你这狗爬一样的字,卷面分先扣五分。”
“哪里狗爬了……”陈奂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丑是丑了点,但横是横,竖是竖,揉在一起也是认得的好不啦。”
谢砚把陈奂的小声反驳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垂眸轻笑了一下,绷着的脸也柔和了起来。有时候跟学生相处其实是一件挺愉快的事情,都还是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孩子,老师说什么就信什么,逗起来,是真的很好玩啊。
在教室里转了一圈,给同学们指导了下思路,临近下课的时候谢砚才发现,后排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学习委员把小论文都收上来,他一边戴上眼镜一边随手翻了翻。
他上课有让学生带A4纸的规矩,因为做笔记方便,交作业也好整理。所以一沓A4纸里夹着那么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边页还不齐的纸张时,就显得有些打眼。
谢砚拧着眉头把那页纸拎了出来,视线落下右下角的落款上,捏着纸张的手收紧了一下。
是篇论文。
从立意到过渡,整篇文章的遣词用句都极为出彩,谢砚一目十行的扫过,看到最后一行字时气得浑身都有些发抖。
用力过度的指尖微微有些泛白,他只觉得连标点符号都讽刺得很,通篇都在写诗词和酒文化里的友情,写得光明磊落,用词却缱绻至极,荒唐又可笑。
教室里的学生已经走光了,此刻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像极了当年那般的情形。他倏然回过神,松开手把整张纸揉成了一团,然后拿上收拾好的包往教室外走去。
就像无数次他下课时一样,走下讲台,步履从容。
只是随手把纸团扔进了垃圾箱里。
下楼的时候,他拨通了祝三愿的电话。
他在笑,话音却是冷的:“转告季维扬,她哥要是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介意和他算一算这几年的陈仇旧怨。”
“啥?”祝三愿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后爆发出了一句“艹”,“季拜言去找你了?”
路上正好遇到两个同系的老师,谢砚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听到他们低声议论说来交流的青教只是来开交流会做学术报告的,没安排听课,心里就止不住的膈应:“我当年应该是瞎了眼。”
“他又作什么妖了?”祝三愿心里有些忐忑。
其实季维扬的身份还挺尴尬的,作为谢砚的前男友的亲妹妹,后来兜兜转转成了他杂志社的签约作家,虽然平时不会碰面,但偶尔也无可避免的要联系。
季拜言要回国的消息,也是季维扬告诉他的……
谢砚冷笑道:“他在我的课上,写了一篇论文。”
“不是。”祝三愿不解的“嘶”了一声,“他怎么跑你的课上写论文去了?故意砸场子的?”
谢砚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摇下车窗,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出来:“听课?”他用的疑问句,然后点燃烟吸了一口。
祝三愿在电话那头爆了几句粗口,语气讽刺道:“他出门没带脑子吧?”
“不。”谢砚又吸了口烟,吐出来时沉沉的舒了口气,“他是连礼义廉耻都没带。”
不然,收尾那一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他怎么还有脸写。
荒谬。
他和季拜言之间,恩怨情仇都一笔勾销得干干净净,哪来的能饮一杯无的交情。
……
车里的木糖醇没了,身上的烟味又还没散干净,谢砚到医院后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才上去。
不过靠得近了赵无眠还是闻见了,却没推开他,而是凑到他颈侧闻了一下,像是要确定什么一样:“怎么抽烟了?”
谢砚“嗯”了一声,抬手在面前胡乱挥了两下,像是要把烟味散尽,也像是要把今天的坏心情打散去。
他还记得今天来探班的幌子,于是舔了舔唇问道:“老师他,今天情况怎么样?”
“我待会要去查房。”赵无眠瞥了一眼谢砚颈侧的暗红痕迹,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你要去看看吗?”
“我……可以远远的看一眼吗。”
赵无眠摸了摸他的头,像变戏法一样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件白大褂,以及,医用口罩:“可以跟我一起去查房。”
谢砚愣了愣,明知道办公室里没别人了,却还是下意识的环顾了一圈四周,略有些紧张的滚动了下喉结:“这样以公谋私,真的好吗。”
“嘘——”赵无眠伸出拇指按了下他的唇瓣,直接封口,“给今天的值班小护士放个假。”
“跟演电视剧一样。”谢砚没忍住笑了起来,“赵医生,你怎么突然这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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