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车关门,瞥向小孩光溜溜的小腿肚,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打开车内的空调,调了下温度。
温时宁挠挠脸颊,尴尬地笑道:“周六晚上你是不是来过我家?”
易禾煦打着方向盘,将车子开出院子,淡淡回道:“如果你说的是见到我就尖叫的那天晚上,那就是了。”
温时宁:……
起初身旁的女孩怕车里太寂静,拼命地找话说,当离殡仪馆愈来愈近时,温时宁已经安静地说不出话。
易禾煦将车子停在车位上,本想让她一个人进去,但看着她发呆的样子,心里就莫名的烦躁。
就当做善事,易禾煦想。
他拉开车门,撑伞走到副驾驶座,静静说道:“走吧。”
温时宁深呼吸了几次,终于下了车。
……
葬礼上来的人比温时宁想象中更少,除了陈家父母和亲戚外,她认真地找了好几圈都没有看见那个男孩的身影。
温时宁深吸一口气,跨进灵堂,远远的,就看见黑白照片上那个女孩羞涩却好看的笑容,明亮而干净。
她捏紧手心,走到跪拜处,弯下腰。
温时宁不想哭的,只是眼眶热的发胀,闭上眼后满满的都是杏子叫她阿宁的画面。
她直起身子,看向一旁一夜之间白了发的陈家父母,一时间觉得苦涩又怨恨。
如果他们当初多给一点点的关注给杏子就好了,她常常这样想。
“叔叔阿姨,节哀。”温时宁对着他们弯了弯腰。
陈母伸手擦擦眼角,声音哽咽:“这孩子居然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来看她,真是命苦。”
陈父绷着脸,一双眼里都是嘲讽:“要怪就怪她不知羞耻。”
“你有没有良心?!”陈母突然站起身大吼:“她是你女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我没良心?你有没有听见那些警察说什么?我没有那么不干不净的女儿!”
温时宁气得浑身发抖,咬牙低吼:“叔叔!”
陈父错愕地看向她。
“叔叔,”温时宁深吸口气,试图压下自己的怒气,可是说出口的话一字一句都在颤抖:“杏子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她很乖。”
她的指甲掐进肉里:“杏子真的很好,真的。你们应该为有这么一个女儿骄傲,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
陈母捂着脸嚎啕大哭,陈父涨红了脸,再也说不出话。
温时宁只觉得浑身无力发麻,想要立刻离开这里,但是她动不了,脚步挪也挪不动。
直到一只温热的手遮住她的眼睛,带着她往后一靠,便贴上一副温热的胸膛,身后的男人低声在她耳边问道:“回家?”
眼眶里的眼泪许是再也忍不住直掉,温时宁觉得很丢脸,怎么三番两次地就在这个没见过几面的男人面前哭。
太丢脸了,真的太丢脸了。
这个男人出现的时机也很狡猾,偏偏是在她失去杏子,最需要依靠的时候出现。
温时宁越想,脑子越乱,还是易禾煦的耐心耗尽,揽着她转个方向,就把人带出了灵堂。
她的左手手腕被跟前的男人攥着,温时宁踉跄地跟在他身后,另一只手死命抹着眼睛冒出的眼泪。
易禾煦面无表情地推着她站在走廊的一个拐角角落里,让她贴着墙站,身子挡住身后路过的人的好奇目光,插着兜就堵在她跟前。
“你尽管哭,”他不自觉地用舌尖抵了抵上颚,语气森然:“温时宁,这是最后一次,你给我哭够了再回家。”
温时宁刚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又被他气出来,她边骂边掉眼泪:“我为什么不能哭?你凭什么管我?”
易禾煦就低着头看着跟前这个孩子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鼻子和眼睛被她用手蹭的通红,看起来可怜地不得了。
人还小小只的,明明还有几个月就成年了,浑身却还是泛着孩子气和少女的娇柔,难过了就哭,生气了就举着爪子乱挠人。
像只小奶猫一样。
七年前他忙着和许家那帮吃肉不吐骨头的老家伙斗,任由她被温家带走也没有太在意,直到三年前沈律师说她意外落水,他才知道她过的不好。
那又怎样呢?
他向来不是个良善之人,顶多给她一栋房子,一个保姆,任她自由成长。
等到他终于记起温时宁这个孩子,记起他和她父母之间的约定,才偶然发觉,这个孩子成长的比他想象中更好。
虽是小奶猫,却乍然给他惊艳。
易禾煦弯腰凑近那张哭花了的脸,伸手蹭了蹭她的脸颊,语调悠然:“凭什么管你?”
“小孩,你好像忘记,我是你的监护人。”
“只要你未成年,你,就归我管。”
温时宁的心猛地一跳,直直对上眼前这张能够让人感到为之惊艳的脸,那双桃花眼泛着很明显的笑意,浅棕色的眼珠子干净透亮地映出她呆愣的表情,她这才注意到他的左耳尤带着一颗黑色耳钉,特别显眼。
脸颊被他蹭过的地方火辣辣地滚烫,她憋红了一张脸再也哭不出来,只能哑口无言地看着他。
他直起身子,理了理西装,一边问道:“明白了吗?”
充满调侃又得意的语气。
温时宁被气笑了。
也许易禾煦没养过猫,所以不知道原来猫一开始极不易近人,而且容易被抓伤。
“那你想要我叫你什么?”温时宁笑的灿烂:“爸爸?叔叔?”
“监护人先生总的有个身份对不对?”
易禾煦系着袖口的手一顿,偏头看向女孩笑的极其调皮的脸。
“还是说,你想让我叫你哥哥?”温时宁笑的越发好看,下一秒就立刻收起笑容,面带讽刺:“你想的倒挺美。”
温时宁推开他的胸膛,昂首挺胸地向外走去。
易禾煦一怔,随即缓缓翘起嘴角笑起来,这小孩生起气来挠人,倒是意外地有趣儿。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的时候,脑子里蹦出这么几个字:易小爷的养猫论。
(笑)总感觉这个名字比遗愿事务所好,想到太子爷从此以后开始逗猫就觉得好玩儿。
☆、夹竹桃(9)
隔天温时宁起床上学,推开房间门后,对面的门也打了开来,男人打着哈欠,浑身懒洋洋地靠在墙上,声音还带着困意的沙哑:“要不要送你上学?”
温时宁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不劳烦监护人先生大架。”
易禾煦半睁开眼瞧了瞧女孩的背影,低低笑了声,又回房继续补觉。
温时宁骑车到学校时,一时觉得恍惚,周围的欢声笑语太过刺耳,好似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只是过眼云烟,她这才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切都得往前走,不是当事人的人,永远做不到感同身受,她更没资格要求别人和她一起哀悼。
她明白,只是觉得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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