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宁抿抿唇,没有应和。
“听说你的监护人是大哥的朋友,”他盯着她,终于试探地问出口:“他对你好吗?”
“他对我很好。”她回答,语气平静却真挚。
温建英的动作一顿,他放下茶杯,“时宁,他终究是外人,你有没有考虑过回来温家住?”
“二叔,没有必要,”温时宁笑出来:“反正我也快成年了,迟早要一个人生活,不用那么麻烦。”
“这话说的可不对,”温建英微微笑着,声音温和却带着隐隐的强势:“时宁,你始终是温家人,就算长大,也不该忘记这里才是你的根。”
温时宁在心里嘲讽地笑出来,连她父亲都不带她回温家,可见有多不喜欢这里,她再傻也不会相信温建英的话。
“时宁,你了解你的监护人吗?”他看着她,缓缓问道。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等着下文。
“据我了解,大哥从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过他有这么一个朋友,三年前他的律师出现把你带走时,我就很担心。时宁,你大概太不了解你自己的身份,温家的大小姐,冠上这个名头,有的是狼子野心的人想要靠近你。”
温时宁捏紧手心,心里升上些慌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温家的大小姐?以往听见这个名头她肯定是觉得荒唐和好笑的,她父母就是普通的大学教授,从没提过自己和京都的温家有什么联系,直到他们车祸去世,她被温家的人带走,才知道父亲是温家的长子,那又怎么样呢?她从不认为自己和他们有什么联系。
可是易禾煦几次三番地提出不让她回温家,而温家又千方百计地希望她回来,肯定都有原因的,肯定是想从她身上得到……
温时宁的思绪顿住,瞳孔一缩。
他们想得到一些东西。
“二叔把话说严重了,”她努力抑制住心里的那些猜测,镇定地开口:“我就是一个学生,哪有那么多坏人来接近我?”
温建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来大哥还是不肯原谅我们,导致他什么也没和你说。”
温时宁正想继续问下去,突然有人过来和温建英耳语,他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温声说道:“我有一个电话,时宁,等等我们再谈。”
等人一走,精神松懈下来,她有些脱力地瘫软在椅子上,背脊汗湿了一片,整个人仿佛在水里泡过。
和温建英这样精明的人打交道,实在是一件极其费力的事儿,想要从他那里知道到底怎么……
“这么紧张?”
耳边忽然飘过阴沉略带邪笑的嗓音,仿佛细针慢慢扎进心底,身上的汗毛都不自觉地立了起来,她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全身的血液蓦地一停。
“咯噔。”她的椅子突然动了动。
温时宁难受地喘了口粗气,睁大眼,嘴唇禁不住的颤抖,手指紧紧拽着把手,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
那个恶魔一般的少年连人带椅的,慢悠悠地拖动着她的椅子,一步步靠近那片波光涌动的游泳池。
她想动,她想离开,她想从这里逃跑。
但是,温时宁动不了。
她的眼里慢慢渗出眼泪,仿佛被人摁住喉咙,她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眼前模糊一片。
温振把椅子拖到游泳池边上,让她背对着泳池,自己绕到她前面,伸出一只脚勾住她的脚蹬,突然往后轻轻一推又拉了回来。
眼前的女孩蓦地紧紧闭上了眼,脸上满是汗迹和泪痕,一片苍白,嘴巴抿成一条线,微微地颤抖着。
真是可怜到极点。
温振终于开心地轻笑了起来,他弯下腰,讥讽地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怕呢,结果现在不是抖得不成样子?你装什么呀,我的好妹妹。”
温时宁缓缓睁开眼,原本温振以为里面都会是乞求,害怕,恐惧,但此刻,他都没有看见。
她的眼神太平静,平静地仿佛不在意,一双眼睛经过泪水的洗刷,反而更加剔透清澈。
温振心里突然燃起莫名的怒火。
这个眼神仿佛就是她在刚进温家的门时,看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他做什么事都是一个笑话。
温振猛地将椅子往前一推,温时宁连人带椅悬在了半空中,他咬牙狠声道:“温时宁,我最讨厌你这副表情,知道吗?”
明明他们一家都应该消失在京都,明明温家的一切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拥有,明明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温时宁算个什么东西?
温时宁却好像想通了什么,突然笑了出来,带着讽刺:“原来卢静的恐吓信是你写的。”
只有他才会在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极其怕水,也只有他才会想要用再一次的噩梦来威胁她。
这个人有什么可怕?
卑劣至极,永远只会耍这么恶心的手段,让人如此厌恶。
“哦?”温振又将椅子松了一些,椅子翘的更高,仿佛下一瞬就会倒入水里,“难道你不怕?”
他眯起眼睛形容道:“我一放手,扑通!妹妹,你就掉水里了,知道么?你就不能呼吸了,知道吗?”
温时宁抬头对上他的眼,缓缓启唇:“那你就试试。”
温振的笑容越发可怖狰狞,他猛地松了脚。
如果她现在已经可以勇敢地面对恐惧,那下一步,就只剩下消灭它了。
倒入水里的前一秒,温时宁突然拽住温振的衣袖。
这个混蛋也该尝尝落水的滋味了,当初因为她小,被欺负了这么多年,总该出口气。
温时宁闭上眼,憋住气,扑通一声,身子沉入水底。
……
“不要!”
穆木刚跟着符声和符音闯进来,便瞧见女孩落入水中的一幕,她的心脏猛地一跳,不由大惊失色。
就在她即将冲过去跳入水中时,一个人影比她更快地直接略过她跳入泳池。
穆木终于看清,那是易禾煦。
易禾煦跳入水中后,一眼便望见他的女孩四肢漂浮地缓缓沉入水底,而她闭着眼,安静地似乎毫无声息。
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后悔过,也不会有人知道当他看见她落入水中的那一刻,有多慌张。
该死的教她长大,该死的叫她勇敢,该死的让她面对恐惧。
全他妈是鬼话,他后悔的不得了。
易禾煦终于抓到她的手,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拖着人冒出泳池的一刻,怀里的女孩突然呛咳起来,吐出一口水,而后懵懵地睁开眼,傻傻地看着眼前滴着水的一张脸,哑着嗓音问:“你怎么在这?”
易禾煦气得笑出来。
将她拖起让她坐在边上,易禾煦撑着池边轻轻用力,便从泳池出来了。
穆木冲过来,紧张地捧起温时宁的脸左顾右看,慌得不知所措:“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温时宁全身湿透,虽然脸色苍白,但眼里没有什么惧怕的神色,很正常,她抬手握住穆木的手,轻笑回答:“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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