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巨大的恐慌席卷我全身。
我终于想起向外界求救,我手脚并用地爬出车厢,可当我刚刚浑身颤抖地站起来,或者站起来刚刚1-2秒,我的世界直接停在了这一刻——
一辆货车呼啸而来,来不及避让,直接撞了上去。
那辆黑色的轿车被推出去好远。
大出血……
肋骨多处骨折……
肺部破碎……
心脏起搏器……
再来……
通知血库……
影影绰绰的人影,恍恍惚惚的视线,碎碎念不停的声音,我的世界充满了不安。
我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我身上多处缠着绷带,稍稍抬头就头晕。
“你只是皮肉之伤,没有什么大问题。”有个护士在帮我换输液瓶。
“……”我还在清醒中。
“你算伤的轻的了,毕竟你系着安全带,前面有个方向盘,主要撞击面也不在驾驶室这边。”
我忽然一切都想起来,我急切地问她:“那顾长熙呢?和我一起送来的,那个副驾驶室的人呢?”
我牢牢地盯着她,心悬得高高的,想听到他的消息,又万分害怕听到什么消息。
果然,护士为难地瞧着我,说道:“你还是先养好自己吧,你的头部受到了震荡,不宜情绪太激动。”
“他怎么样……”我更加心急了,胸膛起伏着,眼里噙着泪水,害怕到了极点。
“他没死。”护士见我这样,直接说道。
我的心一下就落下来了,踏踏实实地落下来了,直接落到了肚子里。
还好……还好……
我的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我眼巴巴地问护士:“那他在哪儿?”
护士说:“他比你伤得重多了,在副驾驶,又有二次车祸,现在还在重症监护。你幸亏从车里出来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她瞅了瞅我脚上的伤,又说道,“你也别操心,他有最好的医生照看着,等你能下地了再去看他吧。”
重症监护……
他在重症监护……
两天后,我站到了顾长熙的病房外。
因为害怕感染,我并不能进去,只能隔着玻璃,远远地看着他。
可是我几乎无法看清他,因为他浑身都被医疗机械包围了,从头到脚,绷带、石膏、瓶子、管子、机械设备……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不能说话,不能动,也不知道我在门外,看着他。
只有那个心跳监视仪还有跳动,这是他唯一的生命特征。
我的眼泪簌簌地流下来。
玻璃上出现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雾气内外,我们像隔了两个世界。
这一刻,我宁愿躺在那里的是我自己。
有时候,无知反而是一种解脱。我不想承受这样的痛苦,可是一想到如果是他站在这里,我又心疼他承受这样的痛苦。
这两日,车祸的片段历历在我眼前浮现。我想起顾长熙那一张流血的脸,想起他虚弱地叫我的名字,还有他用尽最后力气跟我说的:“出去。”
那一刻,他只想让我出去。
高速上的二次车祸,会更加惨烈。
我闭上了眼睛。
我咬了咬牙,心里万分笃定地想:
“你一定会好起来,顾长熙,一定会。”
我辞掉了设计院的工作,一边自己养伤,一边照顾顾长熙。其实我的伤并不严重,一个多星期就好差不多了,可我根本无心上班。
然而我也并不能帮上什么,顾长熙在ICU,我每天只能祈祷、等待或者发呆。
我每天无所事事,但是时常却觉得心力交瘁。
我看着医院忙忙碌碌的医生护士,各色各样的病人患者,人间百态频频上演,觉得特别疲惫。
我不敢回家,我害怕面对那个温暖的小家,害怕看到任何和他有关的东西,车祸之后,我的心格外脆弱敏感,我再也受不住任何刺激。
我买了一个特别便宜的担架小床,晚上支在顾长熙的病房外面,只有这样,我晚上才能稍微睡着一会儿。
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梦。
全是梦。
梦到我不想醒来,不想面对这个现实。
可当我起来,看到还在ICU里顾长熙,我的心又变得坚如磐石,好像只有这样,我才能给自己力量,给他力量。
我无数次想如果当时没有回去,如果当时我没有开车,如果当时他没有坐在副驾,如果当时没有那个货车,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或者就没有这么糟糕……
我躺在床上想,吃饭时候想,刷牙时候想,甚至有次洗手对着镜子也自言自语起来。
我好像入了魔。
可是没有如果。
一切都是既定,没有如果。
一天,一个60来岁的男人找到了我。
他看上去很慈爱,但是带了点不怒自威,那是常年身居高位才能有的状态。
他说他姓顾,我一下就明白了。
他是顾长熙的父亲。
那个时候我站在顾长熙的病房外。
我们的谈话很短。
“你身体好点了吗?”他问我。
“我没有什么大碍,好得差不多了。”
“我知道你们的事情。”他说。
“……”他说的很简短,我不确定他知道什么,知道多少。
“世事难料,不怪你。”他说。
我侧眼看了眼他,忽然问道:“他会不会醒不过来了?”
他的表情有差一刹那的变化,但是很快他就说,带着很笃定的语气:“不会。”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顾长熙,他有时候的一些坚持和倔强,找到了血缘基因的源头。
“你还会来看他吗?”我又问。
“会。”他很慈爱地朝我笑了笑。
但是我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他。
☆、第40章
顾长熙在ICU的第14天,我收到了舅舅的越洋电话。
我很意外,难道舅舅也知道我车祸的事情了吗?可是接通后,我的心一片冰凉——
外婆病危。
我成长于一个单亲家庭,父亲很早就离开我,组建了新的家庭,并且有了一个男孩。上大学前,我和母亲,外婆生活在A市。大学考上了B市的建筑学,离开了家乡,大二时候,母亲过世,只剩下我和外婆相依为命。我还有一个舅舅,我很小时候他就出国了,现在定居在美国。母亲走后,他一直想把外婆接过去,因为虽然同在国内,但是我在B市念书,她在A市生活,我并不能很好的照顾她。但是她总是不放心,说什么也不去。等到我上了研究生,去了英国,她才好说歹说地去美国养老。可是她总说美国文化语言不通,她很孤独。我想等我安定下来了,把她接回国内来,可是岁月走的太仓促,我们都还没有准备好,时间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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