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好思想准备,孩子保不住了。
——什么……
“做过人流吗?”医生大声重复了一遍,这一声把我拉回了现实。
“……没有。”我的眼眶慢慢湿润了,我空洞得看着天花板,已经忘了小腹的疼痛,“我不知道……”
——医生,我不知道我怀孕了……
——医生……孩子她……
——医生,可是我出车祸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怎么会……
——顾长熙,我好痛……
我闭上了眼睛。
那些画面,那些记忆,终于在尘封了两年之后,忽然开仓放闸,如同千军万马夹杂万丈烟尘朝我呼啸而来。
而那些沉淀的,疼痛的,被我隐藏起来的阴暗面,也像暗室液体里侵泡过的黑色相片,不动声色地显示出了它本来的面孔。
仅仅这一段记忆,已经让我无法承受。
我浑身颤抖起来。
医生不问了,她看了我几秒,慢慢说道:“你的子宫壁很薄,很不健康。很像之前手术刮宫没有刮干净,或者是流产后没有休养好的状态。”
她停止了检测,递给我几章餐巾纸:“我建议你做个全面的妇科检查,如果是现在的状态,很大程度会影响以后的生育。”
我瞬间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她。
“可能你之前月经不正常也没用引起注意,但是,你的子宫状态真的非常不好。”她一收拾仪器,一边说,“不过你也很年轻,以后的事情也说不好。”
医生见多了病人,说话平铺直叙。
我的心好像掉进了冰窟里。
我好想周边有个人能握住我的手,给我一些力量,一些安慰。
我好想顾长熙。
“你起来吧。”她坐到桌前,伏案书写,“我先给你开个止痛针吧。你要做妇科检查吗?要做我现在就可以你开单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医学外行,要是有不合理的地方,欢迎专业人士指出。
另外,由于出版原因,
此文连载到42章停更。
出版后恢复更新。
☆、第 39 章
我和顾长熙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我坐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手肘撑在膝盖上,把脸深埋到手掌里。
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这句话反反复复地在我脑海里回放。
可是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时候,她就走了。
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性别,不知道她到底是男孩,是女孩。
我们最近频频谈论起这个话题 ,殊不知她曾经悄悄降临过我们的生命,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泪水还是从指尖溢了出来。
我们的孩子……
我或许第一时间就应该告诉顾长熙,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告诉他。
我跟他说,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天使,可是他走了?
还是说,那次意外让我子宫有了永久性伤害,可能再也无法和你一起孕育一个生命了?
我和他的聊天对话框被我置顶在微信里,只要打开软件,我就能看到最后一句。
他说:我们会生一个更可爱的。
泪水无声地流下来。
这多像一个讽刺的笑话。
我以为,我和顾长熙的故事,在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之后,终于可以获得一个完满的结局,就像童话里说的:“王子和公主终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但是生活的残酷并没有满足于此,你稍微感觉一点甜蜜,它就会换上坏人的脸谱,把小说里恶俗的情节,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强行安插在你身上。
甚至把以前埋藏好的事情连根拔起,重新暴露在太阳之下。
雨打风吹。
高温暴晒。
任何一个凡人,都毫无招架之力。
201x年1月27日。
我和顾长熙开车去机场。
我嚷嚷着要练习开高速公路,我市里开了很久了,但从没有上过高速。顾长熙说市内机场高速速度不会很快,便同意了。他坐在副驾驶,指导我开车。
我还记得当时车里播放着音乐,是一首很欢快的歌曲,叫《Young For You》。
这是一个中国乐队的歌曲,但是主唱的发音很奇怪,很像英国乡下口齿不清的人,但是和音乐在一起却莫名的和谐,让人觉得心情很愉快。
“我喜欢这首歌。”我跟顾长熙说,“乐队叫什么?”
“不知道,”他耸肩,“我也是头一次听到这歌,节奏感还挺强的。”
“你上网查查,”我稍稍侧头跟他讲。
“不用我帮你看着前面吗?”他不敢放松。
“不用,”我被他小题大做的的认真劲逗笑了,“我又不是新手,更何况你瞧瞧前面,老远都没有车,担心什么呢?”
“也是。”他也笑了,拿出手机,开始百度:“《young for you》是北京的英伦风格摇滚乐队GALA演唱的一首……”
这是我失忆前,听见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句还没有说完的话。
下一秒,高速路的护坡上忽然跳出一只小狗,它飞速地跑到行车道上,看到车,又吓得惊呆,在路中间一动一动。我下意识地想避开它,猛打方向盘,汽车在空旷地路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刹车摩擦声,但是由于车速太快,汽车失去控制,车头一下撞到右侧护坡,又被甩到路中间。
剧烈的冲击让我失去了意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有人在虚弱地叫我的名字。
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到顾长熙以一个诡异畸形的姿势蜷缩着,他的右侧身体似乎已经被卡住在车身里,血从他的头上流下来,哦 ,不,他身上到处都是血,脸上/脖子上/身体上,到处都是血。
我想动,可混身都好痛,血从我的额头上流下来,遮住了我的视线。我用手抹开它,发现安全带困住了我的身体,我使出吃奶的劲儿解开安全带,用手去拉顾长熙。
可是我拉不动他。他的安全带死死地困住了他。
这一刻,我已经忘了痛,也忘了慌张,忘了害怕,我不顾一切地要拉扯他,收获甚微。
血很快覆盖了他的脸。
我咬着牙齿使劲扯安全带,可是他的嘴,忽然却从那滩血里叫我的名字:
“出去,小宁。”
我愣了一秒,更为努力地扯带子,我的视线被液体模糊,我搞不清楚到底是血水还是泪水,我没有哭的意识,但是忽然有一种失去他的巨大恐惧将我吞噬。
这时,顾长熙忽然睁开眼睛,他的脸是血,眼睛也充满了血,看上去十分吓人,可是眼神在红色的血中却分外明亮。
他拼尽全力,厉声喝道:“出去!”
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害怕,我哭了出来,我颤颤抖抖地拉他,可是他却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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