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定有点小期待,搓搓手:“然后呢?”
“然后再拎回来。”
“诶?不对啊,这样子做很没有意义吧?”
江垣:“快去。”
“好嘞。”
江定把成箱的补品拎起来往楼下走。
他没有乘电梯,二十层楼一层一层地往下走。
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脚下生风,风风火火,感觉生活充满了激情。
住院部的一楼人来人往。
江定走到大厅中央,突然顿住了脚。
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钟灵正在旋转门外面,往里面走。
她仍然是很淡定很冷漠的样子。
可是跟她一起来的钟父钟母,包括簇拥着病床过来的一群人都很慌张着急。
病床上躺着的人,经过的时候,江定认出来了。
那天在南州的高铁站,抢钟灵的书包的家伙。
等哭哭嚷嚷的一行人走过去了,江定小声喊住最后的钟灵:“烦烦。”
她身子一僵。
江定问:“发生什么了啊?”
眼见病床被推进了电梯,钟灵没有跟上去。
她看着江定手里的东西,突然叹息。
江定没见过钟灵这么丧的样子,有点紧张:“你家人生病了?”
她撸了一下被雨水淋到一点的鬓发,“找个地方坐吧。”
医院走廊里,地面濡湿,江定一低头,就看到钟灵在雨水中淌脏的小白鞋。
他突然体贴地拿出一张纸巾,俯身给她擦了擦鞋。
钟灵看着江定的后脑勺和白皙的耳后,伸手触了触,皮肤暖暖的。
江定擦好鞋,把纸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钟灵说:“我表哥被人打了。”
江定:“刚刚那个是你表哥啊?”
“嗯。”
“可是你上次跟我说他是你朋友。”
她苦笑:“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江定:“那是因为我相信你啊,你可别以为我是很好骗的那种傻子啊!”
钟灵同情地看着他。
“所以为什么被打啊?”
“他欠钱。”
“可是你家不是很有钱吗?”
钟灵轻哂:“为什么你要这样想?他是我表哥啊。”
“哦,也对。那你表哥家里……”
“他今年28了,没有钱结婚,也不工作,就赌钱。”
“挣到了吗?”
“你觉得呢?”
“自然是没有。”
“对。”
江定点点头:“可怜哦。”
“他家以前很有钱,后来他爸爸破产了,家里人都等着他养活,可是他什么都不管。”
“然后就变得很穷?”
以江定的智商,钟灵觉得,“你可以这么理解。”
尹南衡是独生子,他爸爸是钟灵的舅舅。
钟灵是独生女,妈妈常常告诉她,要帮帮哥哥。
钟妈妈的父母重男轻女,这一点似乎也给钟妈妈造成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于是,在他们眼里,男人就是天地,要一切为男人服务。
可是钟灵不愿意。
她讨厌她的表哥,非常讨厌,甚至希望他死掉。
即便是今天看到他鲜血淋漓的样子,她也丝毫没有同情之心。
最开始做兼职挣钱的时候,尹南衡去南州跟她要过几次钱。
钟灵心软就借了,可是久而久之她发现,这些钱都是有去无回的。
当她开始试着拒绝的时候,尹南衡却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她的身边。
配了她公寓的钥匙,去她的教室门口堵人。
而最让钟灵恶心的是,妈妈一再地跟她强调,舅舅以前帮了他们很多忙,她必须知恩图报。
钟父钟母都是慈悲心肠,不愿意看到争执和矛盾。
钟灵有很多次都想告诉她妈妈,女儿也是人,挣钱也是辛苦的。
但是长大后她发现,她根本没有办法改变一个中年女人的人生观,无论说的再多。
残存下来的封建思想会一直缠绕着妈妈的家庭,甚至延续到后代。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钟灵也尝试着做了一些反抗。
无论是尹南衡的事,还是她的学业与未来。
她的钱不为了别人而挣,人生也不会为了别人而过。
听完这个故事,江定说:“其实我也挺惨的,我爸爸也破产了,他骗别人家钱,被抓进监狱了,我11岁的时候就没爸爸了。”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学她说话,“你可以这么理解。”
是的,其实大家都很惨。
越长大越是惨。
他没有了爸爸,所以性格变得怪癖。
在三观定型之前,身边的亲人就一个一个离开了。
有娘生,没爹教。
回到家里,除了保姆阿姨做好的饭菜,没有任何有暖气的东西。
江定讨厌上学,但是更讨厌回家。
好在他还有爷爷,还有一个哥哥。
江定很珍惜江垣,也从来不吝啬他的珍惜,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做哥哥才会明白。
似乎江定这个人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傻气。
他认为江垣始终不能明白他。
昨天江垣流鼻血的时候,江定想得很多,也是真的很伤心。
他在回家的路上那么沉默,只是因为害怕,害怕再一次的失去。
两个惨人坐在一起回味人生,觉得老天爷真是喜欢开玩笑。
江定问钟灵:“那你决定好了吗?”
“决定好什么?”
“退学的事情。”
钟灵花几分钟时间考虑了一番,才点点头。
江定突然有点难过,但他暂时还想不到自己为什么而难过。
空旷的甬道里,有稀稀拉拉几个排队就诊的病患。
他们的伞摆成一排,堆在墙角。
江定还没有来得及告诉钟灵他的难过,忽而看到远处跑过来的高个子女生。
他立马站起来了。
苏阿细赶到他面前,责怪道:“你在这里,干嘛不接电话啊?”
“啊?”江定这才看了一眼手机,看她急急忙忙的,“怎、怎么了?”
“你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我们今天就回南州。”
苏阿细估计是跑过来的,扶着膝盖松着气,告诉他:“家里出事了。”
江定手机滑到地上。
他迅速弯腰捡起。
☆、C29
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越是害怕,越是来临,这是墨菲定律。
江定害怕的是分别,是亲人离散。
而在半个小时之前的医院里,苏阿细告诉他,爷爷病了,很严重。
江定回到住所,恰好雨停。
他没有东西可以收拾,空手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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