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1、【注】{沉沉心事北南东}
《夜坐》龚自珍:沉沉心事北南东,一睨人材海内空。壮岁始参周史席,髫年惜堕晋贤风。功高拜将成仙外,才尽回肠荡气中。万一禅关砉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
2、狗比三少三少狗比!
☆、蛇信
庞希尔边想边走,冷不丁地跟人撞了一步,往后一退,“高处长!”
高仑也正插着口袋下楼,拍了拍他的肩膀,“庞秘书,停一下。”
这栋楼里的处长厅长多如牛毛,早就乱得厅长处长局长部长排排坐,头衔反而是次要的。高仑虽然只是处长,但总务厅的手伸得长,他在楼里差不多几乎要和关霄平起平坐了,脾气当然更大,鼻孔朝天地告诉他:“庞秘书,你的意思我跟厅长说了,不过编译处现在不缺人,你等等结果吧。”
庞希尔十分高兴,三步两步重新追上关霄,关霄正跟白致亚说话,也跟他招了招手,“拨两个妥当人去跟上次的黑左轮,老王又要问我怎么还不交报告了。螃蟹,你跟我查昨晚三明巷的事,不对劲。”
这种治安事件平时是警察厅的管辖,但现在时局紧张,参谋本部的人以王还旌为首,被总务厅的刘元邹排挤得几乎无地立锥,一概畏头畏尾,最怕起风起浪,所以早在戒严管制里插了手。昨晚关霄几乎带着庞希尔把南山窝棚铲了一遍,手也动了、人也打了,完全没有要跟警察厅知会一声通通气的意思,警察厅厅长连夜打电话问了半天都没问出来三少到底被谁惹了,现在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行动处越权查案。
“螃蟹”是庞希尔读书时在学校里的诨名,他整了整心情,等人都散光了,才问道:“哪里不对劲?”
昨晚那几个匪徒情急之间给林积喂了药,他们说是麻醉剂,但显然不止,剩下的那种药其实在某些风月闾巷里也常见,也确实在他们的窝棚里搜到了。人赃并获,他们再辩驳也没用,庞希尔觉得这案子基本可以结了,就是年关下匪徒见色起意得寸进尺,林积碰巧撞到了枪口上。
关霄神色极冷,也回头看了看,走廊上没人,“那种药先下,麻醉剂后到,哪有这么碰巧的事?那两种药合起来用,拖得久了能出人命。你不知道正常,但那群人都是青帮沟里混了十多年的,不可能没数,更不可能敢真的用。现在这个局势,卖个把人或许是小事,出了人命就闹大了,还是在美浓门口。而且要是把人弄死了,他们上哪弄钱去?”
庞希尔琢磨了一会,“三少,你的意思是?”
关霄略收着下颌,眼睛盯着空荡荡的走廊尽头,“他们就是要她的命。”
昨晚要不是有个军官开车路过,看出不对头,回美浓去找人,徐允丞没准也不会想到出门去看看。如果真的没人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庞希尔想了想林积背后的商盟和工盟,沉吟道:“那就是说,有人这就急了?”
关霄摸了摸衣兜,摇摇头,“鸟隔羽毛人隔皮。她跟诸子百家做生意,谁知道这次是惹了哪路神仙。”
美浓饭店里常年有行动处的线人,有事可以去收收风,庞希尔摸了摸鼻子,抬脚就上车走了。车子路过锋山府,他停车吩咐阿岚:“三少的口信,最近家里的岗哨添了人手,你们进进出出都当心。”
阿岚非常聪明,想了想就明白了,转身回去告诉刘妈,又推开外客厅的门,正见林积趿拉着拖鞋慢慢走下旋转楼梯,绸缎拖鞋落地,一点声音都没有,边走边打呵欠。她连忙小跑过去,张开披肩给林积披上,“大小姐不多睡一会?”
林积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回头见是阿岚,便又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拢住披肩蜷在沙发里,哑声说:“疼。”
她手脚脖颈上都是青紫交错,素白精致的脸颊上都破了一块,十分吓人。阿岚不太敢看她,低着头泡花茶,“疼就做点别的事情,不去想就好了呀,是药三分毒,止痛药吃多了不好的。”
“噗”的一声,林积竟然笑出了声,又牵动伤口,连忙绷住。阿岚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小声说:“大小姐笑什么?”
林积面无表情道:“笑你年纪小小,跟刘妈一样婆婆妈妈。”
阿岚脸通红,竟然很大胆地说:“才没有。”
林积拿拳头撑着额角,歪着头问她:“怎么,刘妈不婆妈吗?”
她的眼睛非常明亮温润,睫毛又细又长,眨眼的动作似乎比旁人都慢一些,就像画片上的美人一样,却仍旧顾盼骄矜,像只慵懒华丽的狮子。阿岚被她一看,脱口道:“婆妈的。”
林积便挑了挑眉,“那不就得了。”
阿岚怔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气得想跺脚,但林积已经起身往玄关走去,原来是有人在敲门,阿岚被她气得都没有听到。门一开,陈雁杯先钻了进来,把高跟鞋一蹬换上拖鞋,捧着林积的脸查看半天,“昨天没注意,今天都肿了。这不会留疤吧?医生怎么说?”
徐允丞跟在陈雁杯后面走进来,在沙发上坐定,从手上的袋子里取出瓶瓶罐罐来摆开,一样一样指给林积,“我不懂这些,请陈小姐指点买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用,总归是生肌的药品。”
阿岚连忙去倒茶。本来按刘妈的意思,这几天就不必待客了,有什么事打电话就好,没得让人指指点点。但林积觉得很奇怪,“犯法伤人的又不是我,我怕什么指指点点?”所以还是接了徐允丞的电话,叫他想来就来。
刘妈小声啰嗦:“最不省心的就是她,从小就不像话。”
阿岚又出去接了手信,回来告诉刘妈:“三少说晚上不回来。”
刘妈还在絮叨:“不回来就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过?”
阿岚说:“还叫送点心和洋酒去山上的宅子里,从前的同学要聚会。”
刘妈便吩咐用人打点好了几大盒点心,遣阿岚坐车去送一趟。关家在金陵摄山上有一处产业,也是一座西式洋楼,没有锋山府大,从前春猎的时候关倦弓还会带着客人或者旧部上山住两天,打打兔子骑骑马,现在除了关霄有时候上来之外,是彻底无人问津,不过有几个用人打点树木花鸟。
这时摄山别墅里灯火通明,一推开门就是一阵轻快的乐声和热风扑面,一只黑猫卧在门口对她“喵”的一叫,白致亚劈头问道:“快快快,小阿岚,你出门的时候有没有跟大小姐说三少今晚不回家?”
阿岚愣愣的,“说了啊。”
白致亚说:“大小姐说什么?”
阿岚看向客厅正中间,关霄靠在沙发里玩牌,手里握着红酒杯颈,有点没好气的样子,但是微笑着冲她抬了抬下颌,示意她有什么说什么。阿岚便回忆了一下,当时林积倚在沙发里喝茶,听她说完还笑了笑,“大小姐说……‘这么大的人了,回不回家告诉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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