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澈又饿又累,她让自己的大脑尽可能保持在最节能的低速运转状态,思考的唯一问题就是:景澄怎么会碰巧在她身后?跟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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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澄从楼上下来,抬手在小腹上按了按,自觉不是什么大伤,于是顺手掸了掸衣襟上的鞋印,沿着乌漆抹黑的来路走了出去。
他坐进车里没急着离开,而是开了手机搜索了附近的几家修车厂,再扫了眼评价和价位,便十分笃定地开着导航朝那家叫“二王汽修店”的小门脸驶去。
由于店里的空间实在有限,好几辆待修车辆都直接停在门口的步行路上占道,这三不管的鬼地方的确也不用担心城管过来找麻烦。
景澄老远就看到那辆刮了漆卸了保险杠的黑色S/MART憋屈地蹲在一辆三蹦子后头,身边也尽是缺胳膊断腿的同类伤员。他把车停在马路对面,自己下来径直朝修车店走去。
“老板,这辆车是我朋友昨天送过来的,大约什么时候能修好,给加个急行吗?”这里离医院有点远,上下班没车既不方便又不安全。
老板正垫了块破毛毡躺在一辆车底下捣鼓着,露个脑袋扭头看了一眼,“撞成这样哪能修那么快,周五来拿吧。”
“着急的话可以加钱。”角落里正对着一盆黑水刷洗零件的老板娘发话了,“不过看你朋友也不宽裕,修车的钱还没给全呢!”
景澄默了一下,然后从风衣口袋里掏出钱夹,“麻烦给加急修好,加急的钱和之前差的我一块儿都付了。”
一听这话,老板娘来了精神,赶忙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加急的话八百,之前还差两千五,一共三千三,你让她后天早上来取车吧。”
景澄付了钱,将收据折好塞进钱夹里,转身回到车上。
这丫头不是当医生的么,竟然穷成这样了,穷成这样还敢撞车,她究竟是有多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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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良辰听见开门声,直接以跳脚的姿态迎接便宜房东,“我说哥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不是说好了就借俩钟头的么,该不是把我车也给撞了吧?”
车钥匙裹着一阵劲风迎面飞过来,若是敲在脸上,不塌鼻子也得掉牙。
景良辰一侧身躲过去,长臂一伸用手拦了一下,飞驰的钥匙空中遇阻骤停,随即自由落体掉在沙发上。
景良辰甩着惨遭横祸的手,“又是怎么了?你这火气一天天的比气温升得还快。”
“被你烦的,衣服乱扔!”景澄拾起沙发上的一件衬衫并着自己脱下来的外套,转身丢进卫生间的脏衣篓里,掬着冷水洗了把脸再转身出来,意外地看到餐桌上摆了两荤两素四菜一汤,惊得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
“指定还没吃饭呢吧,我够意思不,一直等你来着。”说着话,景良辰又从冰箱里取来两瓶啤酒。
景澄走近了,跟勘察犯罪现场似的蹙眉看了看,“不是外卖。别告诉我这是你做的,说了我也不会信。”
毕竟空着肚子绕腾了一个晚上,美食的香味和色泽成功地激起了他的食欲,景澄坐下来提起筷子夹了一大口杭椒牛柳塞进嘴里。
“心和胃一块儿感动吧,这可是滕青姐做的,人家等了一晚上,连条回信都没等来,忒无情了!”景良辰抱打不平地倒了杯啤酒推到景澄面前。
景澄瞬间觉得嘴里的牛肉有点儿难以下咽,端起酒杯顺了一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弄个破啤酒得喝到什么时候才能醉?!再去拿瓶白的来。”
景良辰早看出来他这两天情绪不太正常,难得闷葫芦能主动放飞自我,就十分配合地又取了瓶蓝色经典,顺便把耳朵洗了做好听吐槽的准备。
景澄也不等他换杯子,就直接开了酒瓶,将白酒混着倒进啤酒杯里,举起来仰脖就喝。
“你吃点东西,喝慢点,不然吐了就白瞎了,一瓶好几百呢。”
景良辰暗暗叹了口气,这是扛上最后一棵稻草了么,从前他心里不舒服都是自己憋着慢慢消化,像个揉珍珠的河蚌,就连七年前也没见他这么灌自己的。
“你今晚,是又去找她了么?”
一杯酒灌进去,景澄的脸色越发地白,他这人喝酒大概不走肾,面上看不出醉态来,就是一双目光越发地放空。
一啤一白被他两只手同时提起来,左右开弓地倒进杯子里,“小看你了,还能从心理专家的嘴里诈出话来。”
“所以你不觉得你应该离她远点儿么?”景良辰抬手去拦他的酒杯,“想醉就慢点喝,你现在这种喝法纯属想死!”
景良辰填鸭似的往景澄面前的碗里夹菜,“滕青在你面前就跟个情窦初开的短路小姑娘似的,还什么心理专家,不然能每个星期任你过去把她那当成免费钟点房?!你跟我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还装着那个倪澈?所以你这些年根本就不是特么什么创伤性应激障碍症,而是相思病对不对?!”
景澄也不应他,一个人慢条斯理地吃吃喝喝,而且吃相斯文专注,偶尔抬眼看看景良辰,那意思好像是假装礼貌地表示:嗯,我在听,没当你的话是在放屁。
“从小到大你外公我爷爷这边那么一大堆熊孩子里,咱俩关系最好对不对?连瞿美景都比不了吧!小时候你在大院儿里,跟太阳似的,别人都是向日葵,成天愿意围着你转。就算跟在你后头捅娄子大伙儿也都不害怕,反正打不死你,别人也都能留口气。”
景澄冲他勾起嘴角露了个罕见的笑容,“你才过多少个年,就迫不及待地怀旧了?”
一般但凡是平时不常见的表情浮现在他脸上,就说明他开始走上飘高的道路了。
景良辰说得口干舌燥,直接拎起啤酒瓶灌了一大口,“我就是看不得你变成现在这样!当年姑父太狠心,就你这么一根独苗都舍得往狼窝里送,破案!妈的!这世界上的坏人抓得完么……
不知道的都以为他是为了升官发财往上爬,拼了一辈子老命能落下什么好话?犯得上连亲儿子都豁出去!真是个冷血大牲……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咱家老头子说的。
我能理解你那会儿的心情,你骗她三年,她还能为了你不要命,简直比你亲爸还亲。
可是景澄,你们之间只是一场猫鼠游戏,你杀她全家,就算她相信那三年你对她是真的,她会跟你在一起吗?正邪是一回事,情仇又是另一回事……”
局势扭转,画风突变,当初想听故事的那个变成了知心小弟,碎嘴子似的喷了一大堆心灵鸡汤,而且小脸绯红,舌头也开始绊绊磕磕地打结,“唔?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在想啥?”
景澄将空杯子和几近放空的酒瓶往一旁推了推,“我跟你说……你拿回来的那个几百G小黄片的破电脑,我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东西……有个心理测试网站,每隔三天就被登陆一次,跟他缓存里其他的浏览记录不太一样……你说,现在卖黄片儿的小贩儿也开始研究心理学了?这叫什么,精准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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