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澄不禁想,当年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在独栋别墅里众星捧月地长大,如今那些疼爱她的人都不在了,就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流落到这种地方,怪他吗?
还有,她吃晚饭了吗?
正想着,忽然听见已经走到顶楼的倪澈惊呼了一声,那声音不大,却一瞬间揪紧了景澄的全部神经。
他的反应速度几乎可以媲美百米起跑,飞速几步抢上楼梯,便看见倪澈后退一步站在台阶上,她面前不远处站了一个男人,光线太黑看不清面容,正抬手伸向倪澈。
景澄一把揽过倪澈挡在身后,同时旋身飞起一腿直踢向那男人的面门。
男人急忙缩回手来,双臂曲在身前遮挡,随即右手成拳疾风般挥向景澄的左颊。景澄反应迅捷地身姿起落,险险地避过了这记重拳,并顺势以左手格住了对方的右臂,曲肘袭击对方头部。
狭窄的楼梯间一时都是拳脚生风的打斗音效,倪澈在薄尘四起的黑暗中隐隐嗅到了阳光的味道,在那双手将她扯向身后的刹那,景澄的身份便已经通过了她大脑的识别系统,瞬间被认证。
两个人的武力值旗鼓相当,分分钟之内难分胜负。
趁男人退避之际,景澄抓住机会以小臂卡住对方颈部,将男人推抵在墙壁上,同时,男人的膝盖自下而上撩起,攻向景澄的胸腹部。
此时一束白光骤然亮起,倪澈举着手机照向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又刀兵相见的两个人。
倪澈:“崇安?”
另一个名字却好像浑身是刺儿,她张了张嘴,还是卡在嗓子眼里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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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病(09)
听到崇安的名字,看清灯影中那张并不陌生的面孔,景澄手上力道一松,人也退开两步,随即将视线转到倪澈身上。
逆光中,她的面容看不真切,小巧的脸庞隐在黑发和衣领间。
原本一头雾水的崇安看清来人,眼里登时烧起了目标分明的两团火,他一脚朝着景澄的腹部踹出去,将毫无防备的景澄直接掼到了身后的墙上,发出重重一声闷响。
崇安倾身上前,原本站在台阶上的倪澈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她提着手机的手垂下来,手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挡在了光源处,周围顿时暗下去,将这一细微的动作隐在黑暗中。
景澄隐忍地咳了两声,拉住生锈的铁扶栏站直身体,转身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直等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倪澈才迈上台阶,掏出钥匙开了门,“进来吧。”
“你回来为什么不来找我?”崇安跟在倪澈身后暗戳戳地揉了揉自己胀痛的手肘,心中暗骂,景澄这个兔崽子比七年前可真是长进了不少,差点就打不过他了,还是他七年前根本也不弱,纯特么装的!
倪澈拍亮顶灯,将皮包直接丢到床上,“Leon找过你吗?他比我早一个月就回来了。”
崇安脸上的错愕不像是假装出来的,不用倪澈多说他也猜得到Leon为什么要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他没找我,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畜生又作的什么大死!你回来是为了找他?”
倪澈点点头,“他不能再跟倪焰那伙人搅合在一起了,扒层皮这种事儿一辈子只能有一次。”
“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吧,我会尽快找到他,然后就是绑起来也要把他踢回美国去。”崇安心里有些暴躁,用力地挠了挠理得精短平整的板寸,又迫着自己耐下性子来,“小澈,你还是自己先回去吧,在那边不是过得挺好的么。”
“除了我没人能带走他。”倪澈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二哥,你现在有家有小的,就别管这些了,跟嫂子好好开店,把崇新养大,他不能再像我们这样。”
不能再像他们这样,一辈子活得稀里糊涂,前半截是童话,后半截是噩梦。
兄妹俩一时间都沉默下来,崇安掏出一支烟也不点着,蹭在鼻翼下面。原本因为倪澈的哮喘,崇家没有人吸烟,崇安也是因为七年前那件事之后才开始慢慢学会用抽烟来排解郁结,烫平心里那些因为回忆带来的波澜。
“小澈,你是不是还想着——”崇安的后半句没说出口,抬手朝门外的方向指了下。
刚刚如果不是倪澈拉住他,想必他狠狠揍那兔崽子一顿,有倪澈在,他大概也不好意思还手。
“不是。”不是,不是为了景澄。就因为那件事情,所以你们每个人都有资格来质问我吗。
崇安叹了口气,“过去那么久了是不是,打在心口上的一枪都早结疤愈合了,你也别再想着以前的事儿了。要是真觉得洋毛子的月亮也没那么圆,就跟二哥回家吧,回来也好,还有二哥护着你。”
“你不用担心我,有空我会回去看你们,最近刚回来,工作上有点儿忙。”
“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在外面单过我怎么能放心得下?当年的事情就算崇家没人跟你计较,倪家会善罢甘休吗?这会儿倪焰就快出来了,我没法不担心。”
“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远近不计,我妈是他亲姑姑,我们身上都有倪家的血,就算他带着狂犬病毒,我身上也有抗体。”
崇安不屑地一哼从齿缝中挤出来,“你以为他会念你们之间那点儿一表三千里的狗屁兄妹情?知道爸临走前跟我说过什么么?他说让我照顾好弟弟妹妹。”
倪澈狠狠咬住嘴唇,忍住喷涌而出的泪意,一个不被嫉恨的叛徒是不是早该把良心喂狗吃了?不然独活的每一天都是在接受惩罚。
“你当我刚刚揍那个混蛋是想给爸和大哥报仇么?”崇安摇了摇头,“从前的对错大家心里都有数,他可以是抓贼的兵,但不能伤害你。”
崇安没有是非不分的愚忠,也不屑与倪家同流合污,这七年来他的爱憎无处安放,罪恶害死了他的生父,又摧毁了他原以为美满的生活,他对崇家父子原本的爱放不下去,恨也提不起来,像失了根的浮萍,徒留一个本不属于他的姓氏,和一个同病相怜的妹妹。
于是情感上最简单的宣泄,便是去恨那个在谜题中掀开丑陋谜底的警察。他真的可恨吗,比那些害别人家破人亡的毒/贩更可恨吗?
“你不是他的对手。”倪澈转过身,不轻不重地在崇安小臂上捏了一把,眼看着后者的嘴角轻轻抖了抖,“我才是。”
在崇安疑惑的目光中,倪澈冷冷道,“二哥,我不会跟你回家的——”
她还有家吗?
曾经枝繁叶茂的崇家,现在也只剩下了崇安手里的一爿店面而已,够他带着老婆孩子安稳度日。
崇新是大哥的血脉,是崇家唯一一尘不染的独苗,她这个做姑姑的有义务保护好他们。
崇安这个与他们并无血脉关系的同路人应该代表崇家安稳平淡地活下去,就和他的名字一样。
而她这个覆巢之下的完卵大概最好还是滚得越远越好,不要再把噩运带回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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