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用余光大致一扫,知道这是酒店房间,也就仅仅知道这么多,至于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以及Leon现在哪里,完全没有了概念。
景澄顶着雷布的一盘局终于派上了用场,拧身挨着她坐在床边,“在执行任务,没想到还能顺手捡到你。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他表情随和,甚至带着鼓励,像一个早就知道真相的大人在等着犯错的小孩自己坦白,瞳仁里却闪出丁点危险的精光,堪堪维持在一触即发的边缘。
倪澈顿时觉得头更疼了,她说出来处理些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她把自己醉醺醺地处理到酒店房间里来了,再有,Leon和他遇上了吗,该不会是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情节?
“那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她的声音是带着醉意的疲惫低沉,却透着耍赖讨好的味道。
景澄拉起她握拳抵在床垫上的手,将指尖硬塞进她攥得僵紧的掌心,染指是一片湿凉的汗水。她在紧张什么,仅仅是因为刚刚惊醒她的那个噩梦吗?
景澄眼底那一点愠色缓缓溶进了黑沉的眸光中,“你不是破产了吗?还住得起这么贵的酒店?”
没等倪澈回答,隔壁敲门声响起,“警察临检,麻烦开门配合下——”拖鞋踩过地毯,门栓滑开,不同声音之间的问答,皮鞋大步踏过走廊……各种细碎的闷响清晰地涌入她的耳鼓。
警察在执行什么任务,他们找到Leon了吗,认出他了,带走他了?
倪澈看向景澄的眼神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担忧和痛苦,绷了七年的弓弦仿佛一扯即断,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问题争先恐后地挤在喉咙里,咳咳咳咳,她一阵急剧的呛咳,肺内像是被突然戳了一个洞抽成了真空,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药呢?你的药!”景澄大概了解她每次喝过酒,剧烈的咳嗽往往就是哮喘发作的前奏。他拉掉缠在她身上的毛线毯,倪澈的衬衫整齐地扎在腰带里,七分裤上连一道多余的褶皱都没有,只是这么整齐的衣着上下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口袋。“我车里有,等我。”
他刚要转身,倪澈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一双黛眉被她蹙成了两条直线,想说的话都被一波接一波急促的呼吸揉碎碾尽,她只好抬手指了指被随意丢在桌上的背包。
景澄一把抓过背包,扯开拉链一股脑将东西全部倒在床上,扒拉几下将一支药盒翻出来。
就在这会儿,刘长平不请自来地推开房门,“那玩意倒是没发现,逮了个嫖——”他几步迈进房间,登时怔了一下,音量平白缩水一半,“——娼的。”
倪澈就着景澄的手狠狠吸了两口喷剂,又接连咳了几声,西施捧心般娇弱地瞄了来人一眼,转眸看着景澄说,“谢谢你啊,警官。”
哑火的刘长平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面对扑所迷离的剧情有些懵逼,“没,没事吧?”
“没事,她刚刚哮喘发作。”景澄淡定地将洒了一床的小物件重新一样一样捡起来丢回包里,“群众举报不准确也是常有的,收队吧。”
刘长平晃了晃坨成一锅粥的脑浆同手同脚迈出门去,想了想,又回手将门给虚虚带上了,“通知大伙儿,收队。”
这位曾经待过程局鞍前马后的铁粉对老程家的家教还是颇有耳闻的,直觉今晚他十有八/九是被人给调戏了,但还是怎么都没法将‘烽火戏诸侯’这样的戏码安到局长公子的头上。
一行人走出酒店的时候,刘科长就一直保持着痛心疾首反复摇头叹息的姿势,他身后几个小年轻的嘟嘟囔囔窃窃私语,该不是咱们今晚抓的那个女的是科长屋里的人吧,要不就是那个男的?!
这下不得了了,衣衫不整的一男一女原本已经十分没脸了,紧接着一路上又被这些小警官们的眼神儿里外刮掉了好几层皮,没等接受思想品德再教育呢就觉得自己的行为已然是自绝于党和人民了。
“你们……是在扫黄吗?”倪澈抚着逐渐平复的呼吸,露出一个费解的表情。
“差不多——”景澄站起身,“房间我帮你退了,咱们回家吧。”
二人经过酒店大堂的时候,警察已经撤光了,一切恢复井然。倪澈扫了一眼价码牌,底气不足地小声问,“最便宜的要3688?”
“房费已经有人付过了。”景澄说着话的时候看也没看她一眼,一手拢在她背后像是催她快走几步,一手提着她的背包。
出来之前,倪澈借着用洗手间偷偷给Leon发了条信息问他是否有事,“我能有什么事?”这句桀骜的反问倒是让她暂时安下心来。
待坐进了车里,倪澈咬了咬唇,下定决心似的转头对景澄说,“今晚是Leon约我出来吃饭的,要是你不高兴就……”就怎么样呢,打她骂她?凭啥!
她有点儿说不下去了,“虽然你是在酒店遇到我,但是我和他真的什么也没有——”
“他、敢!” 没等倪澈的话说完,景澄从牙缝中蹦出这两个掷地有声的字来,就像拈起两根手指将那个不受待见的身影狠狠从倪澈身边捏了起来,咻地一下有多远扔多远。
他随即按亮手机屏幕将时间对着她晃了晃,“你答应我今晚回家的,如果我不来,你就是个小骗子!”
“那你呢?!你们今晚真的是去扫黄的吗,还是你专门去扫我的?”一个骗过她三年的超级大骗子,居然还好意思用这个词来修辞自己,倪澈一听见‘骗子’这两个字就忍不住冒火,“没让你抓个正着很失望吗?”
景澄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的手背上青筋隆起,他抿着唇压制越来越粗重的呼吸,下颌的肌肉绷得僵紧。
就在倪澈以为下一秒这个人很可能就会扑上来将自己囫囵个儿给吞进肚子里时,他一把推开车门跳下车去,呯一声拍合车门,还不忘滴答一声将车给锁了。
“……”倪澈人还在车里,下也下不来,开也开不走,就这样被景澄给禁闭起来了。
她眼看着景澄从车尾绕着走了半圈,随后停在了副驾驶车门的位置,与她仅有一层玻璃之遥。景澄背对着她站着,将背脊靠在车门上,似乎隔着厚实的防弹玻璃都能感受到他波澜壮阔的情绪汹涌翻腾。
倪澈突然想到上一次在墓园,两个人也是因为Leon吵了一架,直接将他给气进医院住了好几天,心里腾起一阵小担忧,这个人看起来挺强悍的,实际上却一气就倒,不然还是哄哄他吧。
从何哄起呢?倪澈伸出一根手指,在玻璃上沿着他的背脊描来画去。乱涂了一会儿,窗外的人似乎有了感应,突然转过身来,正好看见她戳着一根手指头在背后搞小动作。
景澄伸手拉开了车门,“挪到那边去,你来开车,我太生气了,开不了——”
“???”
倪澈乖乖地弓起腿蹭了过去,毕竟她和倪浚私下见面这种事情,于公于私都是她比较理亏。按下启动键,她还不很放心地转头看了看景澄,抬手在他裹着绷带的胳膊上求和般地轻轻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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