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chūn痘一边说,一边怀疑地看着连景云,疑问不言自明:就刚才拉的几句家常,能打开什么突破口啊?这就是你瞎chuī的秘密武器吗?
好吧,秘密武器这个,是刘瑕自己加上去的,不过以连景云的个xing来说,也很有可能会这么为她鼓chuī。刘瑕环顾室内一周,把目光放回连景云身上,等他给个答复。
连景云点了点头,“是啊,几乎都在这了,都是自己人,有什么收获你就说吧。”
“要结论还是要过程?”刘瑕问。
“结论,结论。”青chūn痘迫不及待地帮连景云喊。
“结论就是,他有个账本藏在青浦夏阳路的这套房子里,应该在主卧室东南角,你可以找找靠衣柜一侧的地板下、家具夹层之类的地方。”刘瑕说,“这个账本足以把他和你们要找的幕后大老板联系起来,如果联系不上,那就是组织太严密,他没法直接和老板接触,但那也会指向他能联系到的组织最高层。如果真的和你们说得一样,他一个人承包了70%左右的青浦骗保案的话,这个账本应该是一个qiáng有力的突破口了……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你们觉得呢?”
室内一片死寂,三四个年轻警察脸上都浮现出浓浓的惊诧,青chūn痘的反应最夸张,嘴张得能容纳一枚jī蛋。连景云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笑容,他先推青chūn痘,“你赶快去找找,有没有这个东西——”
又温存地看着刘瑕,推了推她的手肘,央求而又炫耀地,“给解释解释呗。”
青chūn痘被推到门边又转了回来,双眼瞪得灯泡一样,好像等电视剧的大结局,等不到不可能出这扇门一步。
刘瑕无奈地看连景云一眼,连景云笑容可掬,拱手做恳求状,她无奈地吐一口气,端起水杯——空的,五六个人争着给她倒满水——润了润喉咙。
“我按时间顺序说吧……”
“进门后,首先我观察的是李建军的面相——你说是玄学也好,在审讯qíng境里,观面的确可以作为心理学的补充应用,当然,这是我的个人看法……仔细看李建军的长相,他的抬头纹很重,眉宇间川字纹深刻,这说明这个人好思虑,长期处在压力环境下……也就是心理压力大,鱼尾纹重——鱼尾纹有很多成因,表qíng丰富,爱笑爱哭,喜欢眯fèng眼看书,这都是可能的原因,李建军心理压力大,爱笑可以排除,在之后的询问中我注意到他喜欢眯fèng眼看东西,比如说,看照片——所以可以初步断定他的鱼尾纹成因和阅读、观影有关,爱看书,看电视,从他的谈吐也能听出来这一点,他说‘审讯’,不是简单的‘审’,用‘陪同’,知道‘貔貅’,不是读成‘辟邪’,或者更常见的误读‘皮鞋’,这都侧面说明他的文化素养较高。”
“懂得要律师,知道欧美法系的常识,这说明他起码爱看港剧,或者更进一步,看美剧,更重要的一点,作为一个农村出身,只有初中文化的修车技师兼撞车司机来说,他并不重男轻女,可以看到他说‘生男生女都一样’时没有任何失落感,微表qíng可以证明他不是在撒谎,没有掩饰内心的qíng感,从观念上,李建军已经完全摆脱了农村文化的痕迹,他的爱好和知识体系、观念,都有浓厚的城市气质,甚至可以说较为靠近比他更年轻一代,接受过更高教育的一代,初中毕业后他就进入社会,从资料来看没有再教育的痕迹,以他的工作环境来说,也很难遇到审美qíng趣较高的同事,这说明李建军善于吸收知识,乐于提高自己,简单的说,这个人有心眼、爱想事、有审美……他活得不麻木。”
“但一个有审美的人怎么会穿成这样?不符合审美也不符合年龄——噢,说到这里,我忘记说了,你们要找的幕后老板手底下应该有一两个松散的黑帮团体,成员以90后青少年为主,服装品味肯定和李建军很相似——甚至他还搞了个颜色崭新的纹身,”刘瑕说,“并且遮掩自己是个文化人的事实,实际上这个事实无关紧要,但他本能地予以否认,甚至对我指出这点有些惊慌,所以反应特别夸张……种种迹象都表明,李建军防心很重,他必须用一层保护色把自己围绕起来才感到心安,遮掩自己的文化素质、纹身、服装品味向他所处的群体靠拢,这都是在掩护他自己,当然,这么做效果并不好,甚至也许还起到反作用,但这是潜意识的需求,李建军的潜意识认为他处在危险的环境里,而这是他不能主宰的部分。”
“在他能主宰的理智中,李建军认为他的处境是安全的,这从你恫吓他时,他的表现可以看出来,很自信,知道你在撒谎,他明确地知道自己这次被捕很难定罪,定罪的话,刑期也不可能按着20万要判的10年以上来,这说明李建军的幕后老板已经给他chuī过风了,他知道这一次自己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当然,这也说明对方挺有关系,对你们手上的证据了如指掌,或者自信能把案子摆平……”
刘瑕仔细观察着小伙伴们的表qíng,逐个逐个……
她又恢复正常,继续往下说,“能做到这一点,他的势力不会很小,这也许说明了李建军不安感的来源——他名下的几处房产都是2010年以前购置的,但他的疯狂活跃期是从两年前开始的,在这之前,他在青浦车险区并不是那么知名——”
“懂了,两年前傍上大老板了,”一个老成些的警察说道,“或者说大老板看上他了。”
“对,这正是李建军潜意识不安感的来源,他在和他不能抗衡的大势力打jiāo道。”刘瑕皱皱眉,瞥了自己的坤包一眼,“现在,条件都列出来了,一个聪明、清醒、敏捷、孤僻的技术工,做着非法的一线工作,随着老板胃口越来越大,这份工作变得越来越危险,他被警方注意到的可能也越来越大,一旦出事,拿大头的老板不会有事,拿小头的他得进监狱,而他必须要有个能够自保和反制的筹码,他看过很多港剧、美剧,虽然未必能叫得上名字,但熟知欧美法系里的‘辩诉jiāo易’制度——”
看到几个人脸上浮现出的茫然,她解释了一句,“就是污点证人、讨价还价。”
“——账本。”青chūn痘恍然大悟,“他得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账本,”刘瑕点点头,“这其实也是他的日常需要——是明白人反倒简单了,他活得明白,得知道一个月挣多少钱,而以他现金收支的方式,他要掌握自己的经济qíng况只能靠记账,这恰好又是现成的证据,如果是常见的那种轻罪犯,浑浑噩噩,没有文化素养,钱一到手就花得jīng光,现付现出,在这个案件里你们就只能靠口供来指认上线了。所以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账本到底在哪。”
“他的妻子是传统农村妇女,和李建军应该缺少共同语言,从他的表qíng可以看出来,夫妻关系不好,他有嫖宿习惯,qíng人关系不固定,qíng人也多为小姐,以李建军孤僻、防心重的个xing,他不会把账本留在家里,当然更不会是出租屋,也不是他惯常和qíng人过夜的小房,这些人和他的关系都无法让他放松,换句话说,他们是外人,和他们共处的房屋也无法让他放心,那么,谁是他的自己人呢?”
“女儿。”青chūn痘紧皱双眉,投入地回答,“李建军很疼爱自己的女儿,青浦夏阳路那套房子就写在他女儿名下——但你没拿那套房的照片问他啊。”
“就因为它的可能xing很大,所以没有拿,避免引起警惕,”刘瑕说,“按照你们的资料,李建军平时还是和家人一起住在雁dàng路,夏阳路的房子,是他工余歇脚的地方,像他这样的人,不会在银行有太多存款,害怕引起注意——这一点从你们提供的资料上也得到印证,所以,主要居住所里应该会有个藏现金的地方。”
“我在画圈的时候,他的眼神被指尖带着走——这是本能反应,在我指到主卧室睡chuáng时,他的身体姿态转向紧张,这说明他家的现金应该就藏在那里,看这张照片,chuáng头柜上的物品说明,李建军睡在靠门一侧,所以他最有可能把现金藏在这里,但不会是账簿——不和妻子离婚,说明他的观念依然不失传统,即使感qíng不睦,现金依然是他允许妻子动用的家庭财产,但他不信任妻子的能力,所以更重要的账簿——”
她拿出另一张照片,“可以看到,夏阳路住处的布局和雁dàng路基本一致,包括李建军的出租房也是如此,他是个有条有理的人,思维定势更好抓,所以他的账册有很大可能藏在夏阳路这间房子的同一个位置里。”
“找到账本以后,李建军只剩两个选择,第一,继续无意义地抗拒审讯,自己重判,家人也处于被漏网之鱼报复的危险中,也许他不在乎妻子,但不会不在乎女儿,事实上,我认为他一直没有‘退出江湖’,也是为了给女儿提供更好的生活……第二,和警方配合,尽可能把团队一网打尽,自己也少判几年,而他是个聪明人……我的观察和推论到此结束。”
室内安静了一会,几个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青chūn痘蹦了一句,“那……要找不到呢?”
刘瑕笑,轻飘飘地说,“那就再猜、再找。”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不知道该怎么表态,连景云就只是笑,青chūn痘犹豫一会,悄没声息跑出去,过了一会回来了。“正好两个同事在青浦……我让他们拐过去看看。”
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滑过,屋子里气氛有点怪,一群人都低头玩手机,明显在打字沟通,刘瑕看看连景云,连景云冲她高高把眉毛挑起来,做出夸张的担心表qíng,她忍不住微微笑,想想,索xing行个方便,出门去倒水,顺便在走廊里转悠几圈。
刚转回来,就听到房门后传来一阵惊叹声,随后一声巨响,青chūn痘猛地把门推开,冲出来四处找她,“真找到了,刘姐你神了,真找到了——我靠!就在你说的地方,丝毫不差!”
他身后跟了一连串好奇惊讶又崇拜的脸,一群人都扒在门上看她,连景云最后露出个头,满脸微笑,又冲她挑挑眉,刘瑕吞下笑容,自如地走回屋里,小伙伴们chuachuachua,霎时间各归原位,眼神晶亮,似乎恨不得上来舔她一口,以表敬意。
青chūn痘眼睛瞪得极大,当先出来膜拜。“姐,真神了你——你该不会也是警校毕业的吧?”
“都和你说了她是科班出身的心理医生,”连景云拍了她一下,“还不快去补搜查证去——小心点,听见她说的了吧,人家上头可能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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