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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
“110吗?我要报警,我刚才回家,发现我妈妈上吊自杀……”四先生说,他自然是得意的,瞥一眼沈钦刘瑕,又去看老先生,“爸,我真不是瞎讲噢,她当时报警就这样讲的,录音我都有,哦哟,小小年纪,亲妈吊死了,连一点眼泪都没有,声音死板板的,一听就知道有问题——”
“够了。”老先生轻喝一声,打断四先生,他望向刘瑕,眼神已露yīn霾,“刘小姐……老四说的,都是真的?”
刘瑕觉得很好玩,她先安抚地对沈钦虚按一下。
“如果都是真的,又怎么样呢?”她反问老先生,“我的事,和贵府有任何关系吗?”
以沈钦和她上次公开认证的‘追求与被追求’关系来讲,刘瑕的私事,似乎还轮不到沈家过问。老先生气势稍稍一滞,大姑姑顶上为老父发声,“刘小姐,你这么说就是都承认了?”
“我母亲的确是上吊自杀没错。”刘瑕痛快地承认,她不再搭理老先生那边,双眼盯牢四先生,“但我想问问四先生,你的消息来源是谁——连我报警的110录音都有拿到,还真够神通广大的……我想弄到消息的人,应该不是你自己吧。”
四先生眼神微一闪烁,刘瑕跟上盯问,“冒昧猜一句,是不是你的某个兄弟姐妹在和你闲谈时,无意告诉你的呢?”
“你什么意思,现在倒想来挑拨离间了?”四先生说——答案是‘是’。“钦钦,还愣在那里gān什么,人家都承认自己是疯子了,还不快过来。”
“你、你、你……”沈钦气得结巴起来,“她不是疯子!你……你……Youfuckingbastard!不许这么说她!”
“钦钦,钦钦!”
“老四!”
大姑姑和保姆都被沈钦吓得连声呼喝,连老爷子都开声,刘瑕也说,“好了,好了。沈钦,你被他气到就输了。”
像她当然就完全没生气,只是在欣赏一场好戏——不过,她也没全心全意安抚沈钦,大多心力都在思考沈四先生透露出的信息:能拿到2000年左右的110报警录音,甚至说得出母亲是‘间歇xingjīng神病’,可见不管是由上而下,还是从下而上,这个查她的人,肯定动用了不少资源,基本把她在老家的生活翻了个底朝天。——110录音,只能从上层官方渠道去拿,而间歇xingjīng神病,是母亲自杀后邻里间的流言,总结的是她自离婚后的表现,实际上并未获得官方认可,当然也不是资料上登记的死因,只有从下层民间渠道去打听,才能收集到这样的资料。
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沈二的能量,有这么大吗?
既然如此……他能拿出来最大的爆点,就仅仅只是母亲自杀吗?沈二先生对她似乎有点太心慈手软了吧,从三先生开始,就一直在放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看来,沈四先生也还是他手里的枪——不过,这一次刘瑕并不打算顺应他的安排去做,她决定把四先生的指控都认下来,看看幕后的主使者,对此会是什么反应。
对侄子的挑衅,四先生一直展现出长辈的‘包容’,被骂了脏话也不反驳,乱局经过片刻才平息下来,刘瑕露出笑容准备开口时,他才轻轻地嘟囔了一句,“到底是疯的,喜欢的也是疯子……”
这话不中听,但对在场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实话,所有人的反应,瞒不过刘瑕无所不知的双眼,四先生qíng绪上头抱怨了一句,老先生没再大为动怒,只是面露黯然,大姑姑左看看右看看,保姆yù言又止——
沈钦瑟缩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他的肩膀,又弓起了一点。
一声尖锐的‘嗡’,忽然在耳旁响起,就像是什么线一下崩断,蓄势待发的笑容僵在唇边,过一会才重新绽放,但要比预想得更艳丽——她几乎从来也没有这么张扬地笑过。
“疯子?”她轻声说,“好有意思的称呼,四先生,道德高地,待得慡吗?要不要下来暖和暖和?”
“你——你什么意思——”四先生露出戒备之意,退后一小步,但不乏窃喜:啊,是的,要开始争吵了,吵得越凶,她在老爷子心里的地位就越危险,一旦她被禁足24号别墅,沈钦或者重回自我禁闭,或者追着她出去,不管怎么样,对于1800亿的归属战来说都是好事——
“我什么意思?”刘瑕说,她的双眼掠过沈四先生的一切,发型、面部、衣饰、鞋子。“在你心里,钦钦的心理障碍,是一种疯狂,他出于自我意志的选择,个xing的体现,仅仅只是因为和常人不太一样,对你来说,就全都是疯子的证明……”
她看向老先生,大姑姑,甚至还有不在这里的所有人——是的,沈家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
“但,事实是不是真的如此呢?”她的眼神,最后回到四先生脸上,刘瑕微微一笑,“如果仅仅是和常人不太一样,就叫做疯狂的话,四先生……你又该怎么解释自己的xing癖呢?把衬衫袖口解开,告诉我,你右手的皮护腕,是不是你身为施nüè者的证明?”
第46章 超神
一个人极度惊骇时,会是怎样的表现?大脑活动在瞬间勾动身体,心跳加速、瞳孔缩小,胸口有重击感,这都是常见的描述,没有丝毫夸张的色彩——生理与心理,是密不可分的两面,人们在心理上遭受重击时,所受的伤害与痛苦,不会差过身体上的重伤多少,甚至还犹有过之。就比如说沈四先生,哪怕刘瑕现在戳他一刀呢,伤口好了他也就活蹦乱跳了,包扎时的那点痛苦在现代科技的帮助下并不会留下多少痕迹,但此时此刻,在父亲和姐妹面前,被揭露出自己隐私xing癖的瞬间,这猝不及防的屈rǔ,将会永远留在他的脑海里,像是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一个难以移除的癌肿,长在沈四先生的jīng神世界中,滋养着他所有的伤痛——也许记忆会淡忘,但潜意识将永远记得。
这所有的发展,在她眼前一目了然,像是一条枝枝蔓蔓的时间线,注解出了所有可能的发展和相似案例:在亲人面前的公开羞rǔ引发的心理障碍,连环杀手充满挫折和羞rǔ的童年,这其中自尊感的缺失起到了重要作用,东亚文化中的xing羞耻特色。沈四先生这一代对与众不同的恐惧,沈四先生本人表现出的xing格特色,他对沈钦发自内心的轻视……他对沈钦所有‘疯狂’的轻视,都来自于对自我xing癖的否定和羞耻,他在羞rǔ沈钦时,实际上是在羞rǔ自己,以此来宣泄压力……
“四弟,你——”大姑姑瞠目结舌,讲不出话来,无意间成为刘瑕继续羞rǔ沈四先生的工具——她的表现,正是沈四先生最为恐惧的梦魇成了真,亲人、朋友……来自他整个世界的排斥:不管沈钦在美国做了什么事,在沈家人眼里,他所有的不正常也就是闭门不出而已,你可以说他是疯子,但也可以说他只是xing格古怪羞涩,而沈四先生的爱好,在沈家人眼里却是道德败坏,道道地地的‘变态’表现,这才是真正的疯狂……
沈四先生整张脸涨起来,他的视线,在父亲和大姐之间来回挪移,左手紧紧攥住右手手腕,想说话,但嘴唇是颤抖的,他慌到声音也在发抖,“我——我——你——你胡说什么——”
一下就从刚才的施害者转为受害者,所有的气势都已丢失,但刘瑕并不满意,沈四先生的痛楚化为能量,在她心底激起一阵冷冰冰的喜悦,她露出温和的微笑,这挺好——但,还不够。
“其实,这种事作为xing癖,只要双方qíng愿,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就像沈钦的xing格,也只是一种选择一样。”她说,意料之外的开解,成功集中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姑姑将信将疑,老先生沉吟不语,四先生绝处逢生——“但,既然对四先生来说,所有的失常都是罪的话,那你也一样有罪,你的罪,还比沈钦更重。沈钦的失常还仅仅是生理表现——四先生,你之所以迷上xingnüè,是因为这是xing无能的代偿,你必须通过这种异样的表现来满足自己,因为正常的途径无能为力……”
她丢下重磅炸弹,“四先生,你的阳痿,应该已经有很长一段历史了,是不是?——你的独子,真的应该姓沈吗?”
全场瞬间静默。
四先生是一尊震骇的雕像,极致的恐惧是他的第二层皮肤,他的静止并非出于怒火,而是多种激烈qíng绪的混合,羞耻、惊诧、畏惧、茫然……呼吸卡在喉咙口,成为轻轻的,窒息的‘咯咯’声,最深的秘密被一语揭破,在亲人面前的极致羞rǔ,多少个问题写在他的眼神里,他望着刘瑕,就像是望着莫测主宰的恐惧之神,甚至有了几分乞怜——否认、回击,在如此直接了当的力量震慑之前全都成为泡影,最qiáng烈的qíng绪是求知yù——你是怎么知道的?不肯定这一点,他生活中的一切都不可能再获得安全感。
“……四弟!”大姑姑最终迸出话来——她到底还想要维护弟弟,“刘小姐,你胡说八道有个限度,没有证据,你不好胡讲八讲!”
“四先生的表现,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刘瑕的眼神,移到大姑姑身上,她的笑容更纯,语气更诚恳,“大姑姑,在我面前,你又何必这样子?你当我看不出你心里的得意?——沈家这1800亿,落到谁都落不到你的孩子头上,只能在四个男丁的后裔里争夺,你和你的丈夫,也为滨海集团的扩张立下汗马功劳,就因为不姓沈,天然被排除在继承权之外。你的道德要求你做得贤惠,对钦钦你这个当姑姑的要关心,但你看到四个兄弟为继承权打出狗宝的时候……你心里,难道不是幸灾乐祸?你问我要证据,难道不是为了把你的四弟,排除出继承权范围外?——只要能留在老先生身边,你的孩子,总还是有点机会的……你心里最深处,难道不是这样想的?”
“你——你瞎讲什么!”大姑姑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她的声音都在颤抖,“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毒的!血口喷人——爸爸,你……你也说句话好吧!”
她的声音几乎泣血,急于为自己的清白辩解,“我哪有这样的想法——”
但,在老先生复杂的眼神里,她的声音渐渐地消解了——老先生的眼神里,有了然,有一丝怜悯,但并没有质问、伤心……刘瑕的话,至少对他来说,无法造成任何震撼……他早就是这么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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