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米虽然是导游,但也不常看到这种乡土气息特别浓的露天集市,激动的连找个地方吃饭的正事都忘记了。
李白似乎轻车熟路,领着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露天市场东南角找到了一家过桥米线店。
店面不大,但是还算干净整齐,卖米线的是一对夫妻,大约六十来岁,老板个子不高精瘦精瘦的,但是一双眼睛却很亮,只是两个裤管下都空荡荡的,靠着轮椅和双拐行动。但是这似乎并不影响他干活,只见他一只手撑着单拐,另一只手熟练的捞粉配料,一碗碗香碰碰的米线出炉,再由他身材圆润的老婆端出去给客人。
李白领着大家进门的时候,扯了扯他们挂在大门边的布农铃,布农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李白呆呆的看了一阵,忍不住又扯了一下。
“来啦!来啦!”圆润的老板娘看身形不轻,脚下却是快的很,听到铃声笑眯眯的出来招呼客人“来来来,四位里面请,这里吃还是打包?这里吃呀,那坐这张桌子吧。”
李白摆摆手,指着狭窄的楼梯,意思是说去楼上坐。
老板娘立刻点头“好好好,楼上坐,楼上坐,我给你们开空调去。”
她这店面空间狭小,楼上就是个小阁楼又闷又暗,就放了一张桌子,平时不太有客人上去吃,除非人实在多的不行才请客人移步。
等吃的当口,李白拿着纸笔一直低头写着,写一阵停一阵叹气一阵,写到一半,老板娘端着米线上来了,白起宣招呼大家先吃东西,一切吃饱了再说。
项念念吃不下,看着米线发呆,白起宣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
李白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项念念。
项念念看了一眼,默默的收起纸条开始大口大口的吃东西。
纸条上写着:吃饭吧孩子,别让你妈妈担心,她是个好人。
项念念边吃,眼泪边偷偷掉进热气腾腾的米线锅里。
李白越看项念念越觉得她跟她母亲长的很像,原本已经模糊的往事一件件都涌了上来。
第一次看见宁芳萍是在瑞丽市区一个即将拆迁的出租房里,三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当中她最镇定,身上的衣服虽然旧但是整整齐齐头发也一丝不乱,一双眼睛小鹿似的。
女人们排着队去洗手间上厕所,一袋、两袋、三袋……每次上完一次厕所她们都要拿出一个小袋来,有的是用塑料袋有的是橡胶袋子,里面有白色的粉末。
她们从缅甸回来瑞丽,在这个出租屋里已经待了三天了,每天最要紧的事情就是上厕所,最后三个人总共从肚子里拿出如同成年人拇指大小的小袋共132袋,大约1.2公斤,里面全都是那些害人的东西。
交出手里的东西拿到钱之后李白给她们每人发了两千块钱,宁芳萍很仔细的数了数,把折角的钱都一一抚平,然后贴身放好。
这是人体运输,是犯罪分子们为了逃避打击而采用的一种比较隐蔽的藏匿、运输方式。藏匿者强忍因胃部收缩的恶心感觉,将包装好的粉末用水吞进胃肠,或放进下面,到目的地再将整袋粉末排出。
这是玩命的事情,就算没有被抓到也可能因为胃液对塑料袋橡胶套等包装进行腐蚀,一旦腐蚀破了,里面的东西流出就会要了运输人的命。这不是科幻片《超体》,女主胃里的东西破裂之后让她成为了神一样的存在,这些人不管是自愿还是非自愿,百分百都是在玩命。
李白混进这个贩毒团伙已经一年了,这一年,他几乎拿命相陪,终于从小喽啰混到了一个大喽啰,五年间为打击犯罪提供了无数情报,也数度命悬一线。卧底没有电影电视剧里演的那么光鲜潇洒,一不小心就会掉脑掉,掉脑袋不要紧,脑袋一掉线一断,这些狡猾的犯罪分子就逍遥法外了,他们多年辛苦无数牺牲就都白费了。
每天提着脑袋过日子,甚至为了和那些人打成一片表明忠心,他不惜以身试毒,之后他知道自己再回不去警队,也回不去家了。为了让家人跟自己划清界限,他不惜在他们面前露出毒瘾发作的丑态,甚至一脚踹在怀孕女友的肚子上。
众叛亲离,唯一知道他苦衷的只有组织上几个重要领导和他的直属上司。
这一年来他憋着劲儿,一定要一举端掉大毒枭康吉的老巢,把跟他有关的大老虎全部揪出来,尘埃落地后如果他还能活着他就自己去戒毒所,出来后跟马告镇上的老罗一样开个过桥米线店平凡度日。
藏毒运毒的女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宁芳萍一直在队伍之列,因为做事谨慎小心,遇事又不慌不忙十分镇定,深得毒贩子们的心。
李白看她是个十分有风骨的女人,并不像是要钱不要命的,几次想找她说上一两句话,一直都没机会。
直到有一天,宁芳萍来求他,能不能帮她把钱寄给她的女儿。李白很惊讶,她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居然就有一个快要中考的女儿了。
因为被看管的很严,钱是没有寄出去,李白大概了解了她的情况。
第260章 一张一模一样的全家福
宁芳萍最初是自愿来云南的,她因为丈夫病重,借了高利贷,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挽留住丈夫的生命。可是高利贷不能不还,家中积贫已久根本还不起利滚利滚雪球似的欠债,放贷的人三天两头上门逼债,还放出话来如果还不了钱就拿她女儿抵债,她的女儿才十四岁。
放贷的那些人都有黑道背景,是真的什么都做的出来的,宁芳萍走投无路,为了筹钱给丈夫治病她把亲戚朋友都借遍了,那些钱都还没还上,哪里还有地方可以借来还高利贷。最后她在一个幽暗小巷子里的电线杆子上发现了几张招聘小广告,什么商务伴游日入万元之类的。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营生,放在平时宁芳萍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可是眼下她急需钱,她不下海,那些人就会逼自己未成年的女儿下海。她决定拼一拼,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
无奈她虽然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毕竟还是有年纪了,拉皮条的压根儿就没看上她,一度还以为她是来卧底的。后来经不住她缠,拉皮条的也看出来她实在是缺钱缺的很,年轻的时候又是文艺活动积极份子有点舞蹈底子,于是说介绍另外一个工作给她——去南方小城的地下酒吧当脱衣舞娘,见她犹豫,拉皮条的还说可以预支一年的工资,五万人民币。
五万人民币,可以换女儿一世安稳,不要说脸,命她都可以不要。
她把用脸换来的五万块钱给了女儿,不敢说自己要去南方下海,谎称改嫁给了一个有钱的男人,还给了女儿一个巴掌。
一辆六人座的破旧白色小面包车,把十个美丑高矮胖瘦不一的人装在一起,吭哧吭哧拉到了昆明,下了车他们又被接应的人各自领走了。宁芳萍自上车之后就感觉不对,这一车的人,老的少的,美的丑的,男的女的都有,不可能都是要去南方下海吧。期间她跟其他人攀谈想打听他们上这辆面包车的目的,但是每个人都回避,一脸讳莫如深。
她心中虽有忐忑,但是想到那五万块钱已经到了女儿手上落袋为安了,昔日相亲相爱的丈夫已经去世,除了女儿她也没什么牵挂,就是刀山火海她也敢去闯一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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