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云南,早晚温差大,夜里冷风一吹,头皮都凉。
五六分钟步行后。
中年妇女带她从主街拐进一个巷子,狗吠猫叫,门前挂着灯笼,漆黑的夜里亮着鲜红的光,竟有几分诡异,正在她有些疑虑要不要跟进去时,屋里出来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她客气地招呼道:“坐蒲团那儿,有炉子,暖和。”
她确实很冷,但身上难受,只想有张床能让她躺下歇会,中年妇女问她要了身份证登记,交钱给钥匙,带她到了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房。
木质的墙板,床和桌椅各一张,空间不大,但住她一个人足够了。
中年妇女说,“我们这没有独立洗手间,就辛苦你多走几步,不远,走廊尽头就是。”
她点点头,等妇女走后,她放下包,合衣躺下,白色的被子散发着一股霉味,枕头上还有一根弯曲粗短的毛发,她刚起身,一阵腹痛袭来,疼得她软绵无力,强撑着拿出卫生棉,寻着洗手间走去。
里面只有一个隔间,异味难闻,充斥着鼻腔。
她耳边回荡着中年妇女的话,很干净又不贵。
只有不贵是真的。
洗完手门外是急促的砸门声,嘭嘭嘭。
粗嗓子的男人在叫着一个名字,听上去像女孩,欧阳妤攸刚打开门,迎面就是一脚踹过来,力道落在她小腹上。
她摔倒在地上,阵阵发晕,顿时只觉得天昏地暗,视线恍惚,连那人的脸都看不清……
门外的汉子见打错了人,骂了句操娘的话,转身就走了。
欧阳妤攸咬着牙爬起来,追着那人下了楼,汉子也在追人,跑得极快,她捂着肚子刚移到前厅屋子,老太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拦着她道:“姑娘……别追了,他是四方街的人,惹不起。”
四方街……
她疼得弯着腰,伏在柜台边,气喘吁吁:“他无故踹了我,连个说法都不能讨?”
“哎,你是外地来的,玩两天就走了,别惹那麻烦。”
看老太太那神色,这四方街不是个等闲地,那男人也不是她能惹得起的,难道这一脚就白白算了?
她额上又冒出虚汗,无时无刻不记挂着来寻人的事,眼下人生地不熟,吃了亏也只能往肚子里咽,那老太太见她眼里透着不甘心,拍了拍她胳膊。
老太太驼着背,比她矮一头,微皱着脸皮趴在她耳边说,“他是干那一行的,有个小女孩跑了,来抓人的。”
那一行?
她原对这里的事,根本没兴趣问,可现在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哪一行?”
“拐卖。”老太太扬扬手,走到炉边,挑起煤炭,回脸道:“这里发什么财的都有,有石头卖石头,有翡翠的卖翡翠,还有,卖女人卖孩子……”
话音未落,巷子里外面传来哭喊声,像个小孩子,那声音很绝望,一遍遍喊着:“别打我哥,求求你,别打我哥……”
求求你……
这三个字,像魔咒,回响在她耳边。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自己也曾那样撕心裂肺地求过人。
求求你,季临川……
求你了……
当初的季夫人,也和这老太太一样,明明听见了,却充耳不闻,像那恳求声根本不存在,又或许在她们耳朵里,那跟猫狗的叫声一样无关痛痒,没有区别。
啊。
寂静的夜里,接下来一声痛叫,那沙哑的音色。
欧阳妤攸再也不能装作没听见,她认得那声音,那个吃饼干的男孩子。
他说,他是来找妹妹的。
她说,祝你顺利。
第78章 我可能要回去
巷子里的青石路上,没有灯。
一轮月亮悬挂在屋顶,施舍点苍白的光亮,照得路面阴凉潮湿。
黑暗里只闻得拳头击打声,隐约可见那两个瘦弱的身影圈抱在一起,难舍难分,像雕刻在一起的泥塑。
小女孩哭着,细嫩清亮的嗓音叫着,求求你,别打我哥……
不打他,我不跑了……
我不跑……
再接着,连这求饶声也没了,只剩虚弱的哭泣,一声低过一声。
欧阳妤攸站在红灯笼下,距离那片黑暗不过几十米远,附近的住户门窗紧闭,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
只有她和那群黑暗里的人。
什么四方街?
什么惹不起?
欧阳妤攸通通都抛在脑后,哪怕这里是边境口岸,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但也不能无法无天不是?
她掏出手机,手指滑动,最后一个0还没按下去。
啪!
一个行李包被扔了出来。
不轻不重地砸在她脚边。
中年女人从屋里冒出头:“姑娘,该说的老太太都说了,你还要管,我们这儿留不了你。”
砰,两扇木门紧闭,冰冷地将欧阳妤攸隔绝在外,头灯那两盏红灯笼,像黑暗里怪兽的眼睛,狰狞地观望着她。
心间一丝泛涩的动容。
是啊,为什么要管?
一直当个怂货不好吗?
她缓缓低下头,望着手机的拨号键,咬着嘴唇依然按了下去。
可没等电话接通,那边小男孩嘶哑的嗓音再次传来!
啊!
他此时像个疯孩子,被压制太久,终于触底反弹,嘶喊着扑去,却被人按住脑袋往墙上撞。
咚、咚、咚!
掺杂着绝望的叫声,啊,啊!
男孩手臂乱舞着,像是濒死时无谓的挣扎。
“你好,这里是110报警指挥中心……”这是人工自动回复。
还没等到转接给警员,欧阳妤攸手腕突然被打,一道猛力,劲风掠过耳旁,转眼手机被打落在地上。
是刚才洗手间误踢她一脚的男人。
正站在她身后,看着地上还在通话的手机,他捡起来挂断,把手机收入口袋,:“警察忙着呢,有啥事咱自己解决。”
欧阳妤攸手臂贴着小腹,微微向后退到墙根,那趴在地上的小男孩,远远看过来,惊讶中带着猜测:“姐姐……是你吗?”
男人打量她:“认识的?”
欧阳妤攸也不废话,只淡声一句:“拐卖孩子是重罪。”
“拐卖?”男人好像听到句笑话:“你懂法吗?知不知道把没有能力抚养的孩子送人,我给点感谢费,这属于民间行为,不犯法。”
小男孩透着倔劲,拼命喊道:“我叔叔他凭什么卖我妹妹!我带钱来了,你放人,钱还给你。”
男人笑:“小子,给你们的是两千块,再还回去可不是这个价。”
“要多少?”欧阳妤攸声音很轻,贴着墙,她很冷,身上更是坠痛地厉害,只听那男人说道:“对不住,多少都不卖,这丫头我要接着送人。”
送,是个隐晦的词,他买回来,自然是要接着卖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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