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虔至深_叶遍华/华泱【CP完结】(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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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以为他想要的会实现,在赵文彦牵着沈乔的手,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时。可四年后,他赶到医院里,他在抢救室里待了一天一夜,送他来的邵华对他说,他喝了一整瓶酒,在此之前,沈乔给他打了电话。

  他明明知道他喝那么多酒完全可能送命!

  他给沈乔打了电话,整整七十八个,每一个都是接通了,他就立刻挂掉。

  他只想让他来医院看一眼。

  人总是习惯性偏向于自己更亲近的那个人,他在电视上公开叱责沈乔,一时间他被千夫所指,可就是这样他都还是没出现,只差人送来了一份解约意向书,违约金给个价,他会付。

  他没要他的钱,在此之后他不许身边任何人在他面前提到沈乔的名字,连琤一也不行。

  文彦醒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老师,我想去法国”。他那时的样子,他哪敢说半个不字。一个月后他出了院,带上一张信用卡坐上了去巴黎的飞机,自此扶摇直上。他为他自豪,他却在事业最顶峰的时候选择回国,来北京看了他后就去了香港。

  他知道谁在香港,知道他想干什么,可一个月后他又孤身一人回来了。

  那一个月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没有提过。

  后来,他拍电影,拿奖,真正成为享誉世界的名导,直到那年在戛纳,他的电影获得最佳男演员与金棕榈,他却在致辞时宣布,这是他最后一部电影。

  他想过去质问他,后来却还是只说了一句,你开心就好。

  他曾经也许想过他得接过他的衣钵,得真正扬名国际为国争光,可他现在只期望他开心。

  “你能来陪我,我很开心,文彦。”郑耀国缓缓垂下目光,“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赵文彦连忙道。

  “我想见沈乔。”他幽幽道,“我知道,你现在能联系到他。我想见他,文彦,你能不能帮我?”

  第六十九章 :

  看到沈乔进来后,郑耀国的眼神瞬间亮了些。沈乔不敢看那目光,只低低叫了声:“郑导。”

  郑耀国笑了笑,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坐。”

  沈乔依言坐下,目光不敢移开,郑耀国仔仔细细端详着他的眉眼,从心底发出一声长叹。

  他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见过沈乔。当初见面,他就说他是天生的电影脸,而即便时间让他抽高了颧骨凹陷了双颊,这张脸还是那样地恰如其分,好看得不像话。

  再往回推二十年,他还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批驳他,可这些年,慢慢明白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后,他曾经说出的那些话顿时有了何不食肉糜的意味:没有任何人能质疑沈乔曾经是真的想做最好的演员,甚至现在这还是他的梦想,但当年的情况,如今的情况,任何人在他的境地上都没办法再站在摄影机前。

  “我一直想对你说句对不起,沈乔。再不说可能就没有时间了。”郑耀国低低道,“我当年不该那么说你。我知道你有苦衷,可我根本不在意。”

  “不。”沈乔摇摇头,“郑导,毁约的是我。”

  是我辜负了你们的期望与栽培,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不是这样的!”郑耀国忽然高声道。情绪一激动心电图立刻出现剧烈的波动,原本守在门边的赵文彦听到警报声立刻推开门:“老师------”

  “出去!”郑耀国喘着气,道,“我在跟沈乔说话,你和医生都别进来。”

  沈乔过了很久才从病房里出来,他看上去很不对劲,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赵文彦正在门外等他。见他出来了赵文彦刚想问些什么,沈乔却抢先一步示意他不要说话。

  他们相隔一米。沈乔缓缓抬起头,低声道:“你在去法国之前喝了一瓶酒,是不是真的?”

  赵文彦瞬间意识到郑耀国对他说了什么,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为我自杀过!你明明知道你会死!”沈乔的声音有一瞬间的拔高,却又迅速低了下去,“你为我自杀过……你差点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只要他上前抱住他,这些年来他梦想的一切都可以实现------这个时候他却忽然迟疑了。

  他看着沈乔,他的目光那样哀痛自责,几乎要刺进他双眼------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该自责,该愧疚的那个人,从来不该是他。

  从未有过的勇气充斥着他心扉,他扶着沈乔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我不是为了你,沈乔。”

  沈乔错愕,他下意识看着赵文彦的眼睛,那里面有挣扎,有痛苦,更多的却是近乎冷漠的理智与坚定。

  “我是为了我自己。”赵文彦说,他心中生出了退缩的念头,更强大的,要他说出真相的勇气却仍旧牢牢把控着他的口舌,“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可能爱你,但我更爱自己。”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人总是能明白很多。他无法否认他对沈乔的爱掺杂了私心,可同样,私心也无法改变他的爱。

  他清楚地明白他对沈乔的嫉妒,他嫉妒他有爱他的亲人,嫉妒他有优越的家境,嫉妒他总是能遇到欣赏与肯定,更嫉妒他对所有的荣誉与宠爱都仅仅只是由衷地高兴而非受宠若惊------他知道他匹配得起这些赞誉,可他不敢这样认为。

  他是贪官与政治犯的孩子,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这一点,那些孩子自己也许也不明白那些词句的含义,但他们知道这样说他和他的父母,总是不会出错的。

  衣冠禽兽。垃圾败类。总不过这两类。

  霍启渝也说他父亲是败类,不仅糟蹋国家的财富,还连累了他。他认同他的观点,却不尽认同原因。毕竟人民与国家离他太远,歧视与暴力离他太近。

  所以在郑耀国对他说,他当导演,一样可以像从政从商一样报效国家时,他想的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知道当导演是他最好走的一条路,他有天赋,有郑耀国给他的人脉与资本,他能靠这个职业被人尊重,而别的路未必能行。

  如果让他自己选择,他可能也会走上导演这条路,但从一开始,他就失去了选择的资格。

  他从事这个职业,却并不热爱。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软弱,却走得比谁都坚决。他在片场和学校贪婪地学习一切和当导演有关的知识,疯魔一样地看电影,去异国他乡学习对别人来讲也许有对故乡的不舍,他却全然不在意。

  可他遇到了沈乔。

  他同他一样天赋出众,也同他一样因为原罪受到不公,甚至连他们的选择------比别人更努力来证明自己------也是一样的。

  尽管沈乔不忿的是白种人的傲慢与对亚裔的轻视,他不忿的,却是自己被赶鸭子上架,从此再无退路的人生。

  在那一夜他找到了自己的同类,一个像自己又不完全是自己的人------他原以为他的人生全然灰暗,可在沈乔的世界里,现实的不公没有阻止他追逐梦想的脚步,他对歧视他的人横眉冷对,可他同样愿意全身心地去对别人好------比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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