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墨本想亲自带队,却被众人拦了下来。这桐城需要指挥官,主帅不镇,城必失。最后,副官主动请缨,接下了这一任务。副官带队出城的时候,朝齐墨敬了个军礼,眼里竟有些温热。齐墨望着他忽地想起了齐良,是啊,他们本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连脾性都生得这般相似。齐良是为护他周全牺牲了自己,副官又何尝不是。
“活着回来!”齐墨最后的命令实则动了私心,他忽然有些后悔,可他却不能后悔。
“是!”副官带着敢死队出了城,兜里揣着哥哥唯一的照片,像似找到了信念。
正面部队的佯攻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琉璃人的武器装备比起他们要先进得多。敌人火力太猛的时候,他们根本无法进攻,更别说诱敌入山了。这场敌我悬殊的较量已经进行了数日,在正面拼杀的士兵似乎有些抵触情绪。再下去可不是办法,齐墨急得手指磕在桌上咯咯作响,他强逼自己冷静下来,这种时候他绝不能自乱阵脚。齐墨决定亲自上阵杀敌,这样既稳定了军心他也好摸清敌人进攻的规律,快速制定下一步计划。
琉璃人的进攻果真如齐墨所料有一定的规律性,而且总是习惯朝一个火力点猛攻。掌握了这一特点,齐墨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引起了对方的警觉。当琉璃人被打乱方向之后,齐墨恰当好处地下令撤退。琉璃人起初还有些犹豫,担心齐墨有诈,可见他们丢盔卸甲逃跑散乱便定了心,下令全速追击。齐墨这一迷魂计用得不错,琉璃人追了上来,早就在城外埋伏好的敢死队和后撤的正面军进行了交接,将琉璃人的先头部队引进了桐栖山。后边的琉璃军似乎发现情况不妙,并没有再继续追击下去。不过,这也达到了齐墨的目的,剩下的就交给他们这些在外面的人吧。
终于结束了一场大战,齐墨下令全军休整后,一人在会议室望着沙盘发呆。他忽然不知道这仗,他还能不能打得赢,就算他有拼死一战的决心,后方补给也不足以使他撑下去。国民政府一撤再撤,早已民心大失。虽说抗战为国,可全军上下又有几人还心甘情愿为这样的党国卖命?
“齐帅,家中来信。”来人是齐墨的勤务兵,副官不在再加上战时人手不足,他便接替了副官手里所有的工作。
“放下吧,把我部未来前桐城将士与琉璃人作战的总结报告拿来。”齐墨接过家信,入目的字体他再熟悉不过,是顾念笙。
勤务兵走后齐墨才拆开那封家信,顾念笙在信中什么也没提,区区家中一切安好勿念几字足以让齐墨长舒一口气。不过他大抵也能猜到这是顾念笙安慰他的话,穆云婷一向不喜与顾念笙相处,自己让顾念笙去照顾穆云婷,不想也知道她心中几多不悦。穆云婷现在怀有身孕,顾念笙自是不会过多逆她的意,加之顾念笙经由家中变故性格越发隐忍,恐怕大多时候都把委屈憋在心里。好在,周嫂嫂和穆云婷的贴身丫鬟跟着身侧,两人的矛盾自有人去调节不用齐墨操心。现在,齐墨担心的是,万一他马革裹尸,穆云婷和顾念笙能否平安度过以后的日子。
齐墨想了想,还是提笔写下了两封家书,一封寄给远在故乡的父母,一封寄给他最记挂的人。齐墨在信中将身后事安排妥当,就算他终将血染疆场,他也能确保他的家人无忧。齐墨将两封信封好交给勤务兵,嘱咐他这两封信在自己战死后才能寄出。勤务兵心里一紧,他立刻明白齐墨是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也是,时值国难,身为保家卫国的军人,谁不是上了这战场就抱了必死的信念。
“等等,让兄弟们都写几封家书吧,这仗也不知道得打到什么时候。想家总是免不了的,或许写下来会让他们好受些。“勤务兵刚转身准备离开,就被齐墨叫住。他点点头,抱着齐墨给他的家信若有所思,他好像也好久没有给家里写过信了。齐墨心系下属,待他们犹如亲人一般,难怪将士们都爱戴他。
耳畔还有轰鸣的炮声,那一轮月不知照着何方。透过那抹月光,远离家乡远离亲人的将士们,仿佛看见了自己最思念的那个人。
另一边的顾念笙和穆云婷在老乡的帮助下,算是在村子里安定了下来。顾念笙跟着老乡学习耕作,由于从小没干过重活粗活的缘故,顾念笙学起来格外吃力。不过,顾念笙想着以后都得靠这几亩薄地生活,也就顾不得这些,逼着自己每天下地耕作。穆云婷呢?她怀着孕不可能像顾念笙一样下地劳作,但她那引以为傲的自尊心告诉她,她可不能靠着情敌养活。从小女红对她而言就不是什么难事,于是,穆云婷做起了针线活。她将自己绣的手绢做的小包让周嫂嫂拿去街上售卖,换些零钱贴补家用。
不过说来也奇怪,自从来到这乡野之地,穆云婷和顾念笙就再没吵过嘴。虽然穆云婷还是不肯正眼瞧他,经常动不动就给他挑刺,但只要不触及底线顾念笙鲜少搭理她。就连与顾念笙不熟的丫鬟都会跟周嫂嫂感叹,顾念笙的脾气未免也太好了点,自家主子把他欺负得那么紧,一句怨言的没有。
可周嫂嫂明白,顾念笙是顾及齐墨,顾及穆云婷肚里的孩子才一忍再忍。就像那时顾念笙嗓子废了,在程家班受兰鹤那厮欺负,若不是为了等齐墨来程家班寻他,他也不会熬到今日。顾念笙就是如此,他的心思永远让人猜不透,他的忍耐力恐怕无人能及。周嫂嫂曾劝过顾念笙不必把所有事都忍下,顾念笙就像安慰她似的,笑着说不打紧。那模样周嫂嫂看着,也是心疼得紧。
顾念笙每月都会给齐墨去信,写的无一例外都是家中安好,也不管那人收不收得到还是照例去寄。反倒是齐墨,自打走了之后就只来过一封保平安的信,就再没了消息。前线的事,都是顾念笙同老乡闲聊时听来的,然后挑挑拣拣说了些好的与穆云婷。穆云婷听着只是紧紧咬着下唇,默不作声。战争有多残酷她也是晓得的,顾念笙报喜不报忧也是为她好,她还有那心思再去琢磨其他。
只是,穆云婷终归是个女子,就算揣着家国大义,也免不了挂着自己的丈夫。顾念笙常常瞧见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站在院子里,望着桐城的方向,和肚里那未谋面的孩子絮絮叨叨着些什么。顾念笙忽然觉得,穆云婷是何等的幸福。她不用任何理由不以任何名义,就可思念他的丈夫。而他,没有身份和立场,去诉说他的思念,只因他们终不是执手之人。
其实顾念笙早就不恨齐墨了,亦或者从未恨过。确实,齐墨亲手撕碎了他的梦,娶了穆云婷在他心里是永远解不开的结。可顾念笙对齐墨的了解,就像读懂了另一个自己一般。齐墨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打算,就算是有私心,也必然会将涉及人安排妥当。牺牲他们之间的爱情,去换取更大的利益,更何况这个利益还牵扯到国家,就算再痛,齐墨也必然选择割舍。顾念笙又怎会不懂齐墨的心思,只是齐墨算漏了,顾念笙会舍弃全部去助他罢了。
“公子,老管家说,前线出事了。”
“什么!”
第14章 马革裹尸
又是一场熬战,从洛城带来的补给已经几乎见底,伤员越来越多。请求支援的电报发了一封又一封,就像石沉大海,了无回音。齐墨趴在沙包堆砌的战沟上,看着望不尽的硝烟,心里总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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