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救赎_郑小陌说【完结】(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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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种和性无关的着迷。

  像投纸以火,煮水灌冰。

  你如此不可自拔的留恋另一个人,常常只是为了体验那荒谬的独特性。

  与左忱对视片刻,陈礼猛地转身,踩着高跟鞋噔噔噔下楼了,半天回来,给左忱捎回个大躺椅。

  然后陈礼什么话都没说,走了。

  左忱垂眼看着那个叠起的躺椅,它突兀的靠在走廊中央,左忱把它弄到墙边靠着。

  她本想弄完了去追陈礼,但她头晕眼花,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就没能起来,实在没劲儿了。左忱撑着头掏出手机,拇指在绿键上悬停一阵,最后还是没有拨通。

  她想不出有什么好说的。

  一扭头,左忱发觉病房门无声地开着条缝,苏惊生光脚站在门口,露出的大半张脸冲着她,身上是那件之前她给买的大毛衣。

  左忱看了它的脚一眼。

  “回去。”

  她说。

  苏惊生还是站在原地,默默看她。

  两人无声地对视片刻,左忱扶着铁椅背起身,伸手把躺椅拖进病房。苏惊生顺着她的动作后退,安静地跑回床上。

  它抱膝坐着,缩在过大的毛领里,看左忱把躺椅撑开,有些踉跄地跌坐进去。

  闭着眼揉揉眉心,左忱低语:“新毛衣在塑料袋里,自己换。”

  她边说边打散头发,又闭着眼脱了大衣披在身上,侧着头,她呢喃一样地说:“我就睡一个钟头,一会护士发了药你好好吃……”

  话刚落,她就睡着了。

  “……”

  苏惊生坐了一会,慢慢扒住床沿,探出上身看她。它无声的视线在左忱身上长久投注,带着无数复杂而难以诉诸的感情。

  它看了很久,直到头颈因为充血而憋闷。

  把身体收回,苏惊生向床头伸手,窸窸窣窣过后,它掏出件深蓝色的毛衣,和身上这件几乎一模一样,区别只在新的那件小一号,胸口有只浅蓝色的编织鲸。

  苏惊生把毛衣反过来,脱掉身上那件,穿上新的,上身纵横的痂与疤一闪而过。

  它把旧毛衣叠好,转身塞在枕头下。然后,苏惊生把床头上的手机捧到面前,低头认真地点开游戏。

  外放声音是开到最大的,游戏加载出来左忱瞬间哆嗦了一下,半睁开双眸。

  她蹙眉眯眼,哑声说:“音乐关小。”

  “……”

  苏惊生没有任何反应。

  左忱深吸气,伸长胳膊去拿苏惊生的手机,往下一拉,没拉动。

  再拉,手机顺利到了她掌控下。

  苏惊生的脸扭曲着惊恐,双手无措地空握。

  左忱清清嗓子,维持伸臂的姿势,把侧面音量键给它看,“把这,关小声。”她长按键调小音量,把手机还给了它。

  再度闭上眼,左忱说:“说给你就是你的,我不会拿回来。”她嗓音干哑,声调很低,“记着如果有人在休息,不要给对方添麻烦……”

  她近乎无意识地教导了一句后,很快再度沉睡过去。她也许都不会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苏惊生盯着她,像盯着一切稳定前夕的混沌。

  时间缓慢流逝。

  苏惊生攥住的手机电池热得发烫。

  慢慢地,它把手机翻过来,按了一下音量键。

  声音变小了一点。

  它于是又按了一下。

  又一下。

  直到屏幕显示无声,游戏背景乐彻底消失。然后它把手机放在床桌上,认真开始玩起来。

  第9章

  左忱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六个小时一动没动,护士几次推门都没能吵醒她。

  睁眼的时候是凌晨,周围人都睡了,医院里刚好大小夜班交接。

  她满手机的未接电话,头又疼,打算出去找个野混沌摊吃点东西,可刚路过诊室,就被下夜班的医生叫住了。

  大夫跟她大致说了说苏惊生的情况。

  苏惊生这几天治疗配合度很高,状态有所好转,再有三天就可以转院。左忱听了点点头,很快走出医院。

  她在外头吃了顿夜宵,一晚上再没睡,第二天苏惊生一醒,左忱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它,后者沉默以对。

  它什么都没说,左忱也就什么都没说。

  远离了北上广,生活反而像广角快进的镜头,和唐鹤一块干点活,填两张表,三天很快过去。

  十月下旬,左忱买票飞回北京。

  这是苏惊生生平第一次坐飞机。

  她们坐的是夜航班,左忱买了四张连票,只有一张靠窗,她把靠窗的留给了苏惊生。

  晚间十一点,飞机在熟悉的惊恐中攀上高空,城市的轮廓压在沉沉暗夜里显出虚幻的华美。

  裹缠肮脏闪烁的街灯一盏又一盏,在足够远离后显现出惊人的美,点连线,线成网,罗织切割整个不规则的城市,红的绿的霓彩散落,想逃,可总闪烁在那稀疏的金线网中。

  川流变成微粒,一切都坠落在脚下。

  那是一种何等震慑的感官体验。

  苏惊生在新鞋里缩着脚趾,低头扒着窗户,根本认不出这曾生活过的地方。

  在这样万米的高空上,贫乏与憎恨都蒙上纱,被动荡一盖,遥远的让人无法维持。

  五岁。

  在如此年幼的时间节点上,苏惊生第一次朦胧却鲜明地体会到虚无;在这里,意义薄弱至极。

  有什么,薨然而碎。

  它扭过头,借着机顶微弱的光,看见左忱脸上明暗的投影,她垂着颈在看书。

  注目礼过后,是视界与视界的相遇。

  苏惊生看着她伸出手,用指背贴了下它的面颊,然后把腿上的毛毯给了它。接着,她再次低下头,沉默地阅读。

  机舱中安静至极。

  前后左右,一张张睡脸,一台台荧光屏,一本又一本的书。这趟对他人而言毫无出奇的行程里,在这个平凡的凌晨前夜,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一个人听见了苏惊生耳中,那裂帛一般,轰鸣的碎响。

  苏惊生一直睁眼到飞机落地。

  这里的机场如同缩影的这个城市,灯火通明,拥挤,嘈杂,快节奏。拖着行李抱着孩子的各国人,许多口音放肆鸣响,和喇叭中预告登机的四国语言交织在一起。

  左忱在取托运的人海中熟练穿行。她打着电话,大步向前走,长发飞扬在身后。

  唐鹤赶着去给所有人拿行李,下了飞机就一溜小跑,早没影了,只有陈礼前行的速度不是那么急迫。

  她落后三四个人跟在左忱后面,边发语音,边四下看。

  她叫住左忱。

  “小忱儿。”

  左忱没听见,陈礼只能提高声音。这次左忱听见了,举着电话回头。

  陈礼侧身看看她身旁,脸一变:“哎那小玩意儿呢?”

  左忱愣了愣,也四下一看,挂了电话迅速往回走。陈礼跟上她,两人走着走着,大步跑起来。

  陈礼边跑边说:“它不一开始还拽着你衣服吗?啥时候儿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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