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咚咚——”滚动的巨响,就如同打雷一般,撞击着他们的耳膜。木寒夏猛地回头,才看到vstyle_txt;是一大片的碎石和泥流,从山上滚落下来,冲到路中间来了。好在距离他们还有一二十米,只是因为雨声听不清晰,令人以为很近。
三人惊魂未定,却又都松了口气。妻子又哭又笑:“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丈夫安慰她:“隔得还很远呢。而且真要撞上了,我看也死不了人。没事。”
但三人都吓怕了。车速变得更快了,他们已经开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再有一个半小时,就能出去了!
——
“雨下大了。”孙志说。
林莫臣抬起头,看着铺天盖地的大雨。天已经擦黑了,除了道路前方有辆维修车在缓慢行驶,没有别的车辆。
“不能退了,往前开。”林莫臣说。孙志点头。
孙志是搞房地产起家的,对地质多少有点了解。此刻见曾经塌方过的公路上,不断有大股雨水顺着坡流下来,那势头有点触目惊心。因为发生二次塌方的可能xing是很大的。加之他们刚才经过了一小段坍塌的公路,万一再遇到同样的事,就很糟糕了。
孙志开始加速,也超过了那辆维修车。他手稳,反应快,年轻时走南闯北惯了,所以这种路也开得顺手。
“那是什么?”孙志突然说道。
两人抬头望去,前方几十米远处是个岔路口。右侧道路是通往苗寨的,左侧大概是通往某个村庄的。左侧路上堆满了泥石,几乎把整条路都堵了。山上还不断有小股的泥石流在往下冲。一辆小轿车陷在泥堆里。
雨声里,隐约传来哭声。当孙志的车驶近,车灯打过,才看到路旁站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满身的泥,一直在哭,大喊“救命救命!”而一个年轻女人坐在驾驶位试图发动车子,一个男的在车后拼命的推。看到有车过来,男的连忙起身,朝他们挥手。
孙志忽然说:“我不停了。后面的救援车还有五六分钟就能到,雨这么大,我看这段路也挺邪乎的,搞不好会二次滑坡,尤其这个路口,真的不能多停。”
林莫臣静默未语。
车经过岔路口时,小女孩的哭声更清晰了。孙志目不斜视看着道路前方,林莫臣抬起头,就看到那男的站在雨中,一动不动看着他们,满脸失望。而女的坐在副驾上,隔着雨帘,也望着他们的车。
——
天黑了。
后面半个小时的路,木寒夏这边一直开得很平稳。一路三人都没怎么说话,直至前方,堵车了。
半天都没动。
那丈夫下车去问前面的人:“怎么回事?”
“说是前面出车祸了,有辆车掉下去了。”
“啊,那死人了没?”
“不清楚。但如果是开着开着掉下去,你想啊……”
三人都听得心惊。
木寒夏抬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天色,黑得像个蛰伏的怪shòu。她拿出手机,依然没有信号。试着拨打林莫臣,依然打不出去。
她忽然感觉到不安。莫名的不安,莫名的焦躁。她很想快点出去,快点离开这里。也许是车祸的消息,让她心有余悸。
可是怎么,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知道出事的是什么车吗?”她问。
“那哪里知道。”同行人答。
她便没做声了。只是一直望着外面,望着前方。莫名的,始终睁大眼睛望着。
等了半个多小时,车辆终于又开始慢慢移动。沿着一条盘旋山道,转了个弯,远远的,就见前方是个岔路口。停了辆救援车,还站着数名武警。
“看样子qíng况还挺严重。”同伴嘀咕道。
接近了,才发现这一段出山的路,跟他们前面看到的一样,靠近山崖的半边,全都塌陷下去了,只剩下靠山的另一半。大概有三十余米都是这样的,直至岔路口。全程拉着警戒线。好在这里山势并不是很陡,有几名武警,正打着手电,站在崖下七八米的山坡上,像是在实施救援寻找。那一片全是泥石和土块,掩埋着一辆车。
“好像……还是辆卡宴。”同行的那位丈夫叹息道,“有钱人啊,太倒霉了。”
木寒夏的太阳xué突地一跳,“刷”地降下车窗。那里是暗的,但果然,她一眼就辨出那是辆卡宴的残躯。
不,不可能的。她想,林莫臣的车在北京,怎么可能开到贵州来?他来也是坐飞机,虚惊一场。正这么想着,突然就见有几名武警的手电,恰好掠过车头。雨幕那么朦胧难辨,她却依稀看到了车牌的轮廓:京a……27。
京al8m27。
“停车……”木寒夏颤声,然后变成了嘶吼:“停车!”
车猛的急刹住,她已推开车门,扑了出来。旁边有武警眼明手快,立刻把她拦住:“你gān什么?”
雨点砸在脸上,麻木的疼。四周黑沉如同深渊。木寒夏却忽然觉得天地间一片空旷,空旷得什么也没有了。只有她和那辆车的残躯,存在着。武警见她不动,刚松开手,谁知她连滚带爬,就翻下了悬崖。在场所有人都被惊到了,她瞬间已摔得满脸满身的血,骨头像是已散了架,可她又爬起来,往那辆车的方向走。她在哭,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大哭着往车上爬。
“林莫臣……林莫臣!”她哭喊着,嗓音哑得吓人。旁边一名武警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抱起,她乱踢乱打,武警连忙喊道:“人不在里面!不在里面!送去旁边的医院了!”
第120章 正文结局
武警说的医院,就在附近的乡镇上。此时夜色已深,雨也渐小。木寒夏跳下武警的车,就往里冲去。
医院里人不多,沿途有医生看到她,一惊,问:“挂号了没?你要去哪里?”木寒夏答:“我不看病!我来找人!”
“可是你……”
到了急诊部,木寒夏粗粗看了一圈,没找到人,问护士:“去苗寨的路上、出车祸的人,男的,叫林莫臣,在哪里?”
护士想了想答:“你说的是那两个见义勇为的人吧?在里头包扎呢。”手往走廊尽头的诊室一指。
木寒夏一愣,转身跑去。
隔着几步远,就见诊室的门虚掩着。一个男人坐在灯下,手臂上缠着绷带,不是林莫臣是谁?孙志站在他对面,脸上贴着块纱布,一只手上打着石膏。
木寒夏整颗心仿佛从高处骤然落下,浑身也一下子脱力,一时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今天真是死里逃生。”孙志说,“老子这辈子没信过命,今天信了。”
林莫臣的眼睛里浮现一点笑意,说不清是什么意味的笑。
木寒夏望着他的样子,眼泪又冒了出来。刚想走近,却又听孙志道:“要不是你突然让我停车,去帮那一家人脱险,我们的车继续往前开,现在就在悬崖下了。”
木寒夏怔住。
而林莫臣静默不语。
他也想起当时的qíng况。
雨如豆粒,噼啪作响。隔着模糊的车窗,他望着那一家人的脸色。是什么触动了他的心,说不清。然后在经过岔路口的一刹那,他开口:“停车。我们下去帮忙。”
当时孙志虽然意外,还是把车停在通往苗寨的那条路路边。
两人刚帮那家人把车推出泥泞,一切就在这时发生了。
另一侧的半边公路,突然塌陷下去,掉落悬崖。包括他们的车。
人若还在车上,后果不堪设想。而他们,最后只是被山上滚落的泥石,砸出些皮@style_txt;ròu伤而已。
……
“当时为什么,突然让我停下?”孙志问。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心中有疑惑。
林莫臣看着他答:“当时忽然想起,寒夏曾经对别人说过的一句话。她说:人做美好的事,就一定会有美好的回报。”
屋内外的木寒夏和孙志,同时一愣。
“我想要她平安无事。”林莫臣说,“我们顺顺利利结婚,生活下去。”
他说得那样平静,平静得好像一颗石子无声没入水里。可木寒夏的眼泪却掉了下来。她推开门,泪水模糊了视线。两个男人同时抬头看向她。
孙志吃惊出声:“你……我马上去叫医生。”跑了出去。
木寒夏走到他的跟前,看见了他那双幽深如湖泊的眼睛。她伸手抱住了他。林莫臣一时只有单臂能用,将她紧紧扣在怀里。
“怎么弄成这样?”他问。
“没事……没事……”木寒夏摇头,笑着掉眼泪。只是抱着他,不松手。要怎么对他诉说,她此时此刻的心qíng呢?在那一刹那,她想起了那么多。
想起多少年前的初遇,他在摇曳的路灯下,轻笑着对她说:“你如果走了,我就讹在你身上。”想起他也曾口口声声,冷漠果断,说:“我们都不是彼此的良配。”想起他在雨中,抱着她站在山坡上,说:“很早以前,我就想要你。但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的爱qíng。”
也想起他背对着她,拥抱着薛柠的冷硬背影。想起回国那一日,他隔着电梯门,满目yīn霾地说:“summer,我要的,是将来。”想起他后来抱着她说:“我想将你私藏,只为我一人所有。”
……
他可知道,这个女人的前半生,最感动的事,是他这样一个男人,曾经抱着她说:“我爱你。以后我每次都推门,推开门,让你看到我。”
后来,她丢失了这份感动。
现在,她最感动的是,听到他说:“她说人做美好的事,就会有美好的回报。我想要她平安无事,我们顺顺利利结婚,生活下去。”
……
她只是睁着泪目不言语。而他低头看着她,却像跟曾经每一次一样,隔着泪水,透过瞳仁,看清了她的心。他突然就低下头,那受伤疼痛的手臂也不管了,将她用力抱紧,吻了下去。两人吻得同样急促,同样激烈。你可知那是我压抑多年的心?你可知那是我找寻多年的,那一颗心?
“我爱你……”她哭着说。
“我爱你。”他重复,在她耳边一遍遍地说,“永远爱你。”
孙志刚领医生走到门口,隔着半掩的门,就停了步。夜那么黑,灯光那么柔和。那两个人浑身都是伤,却抱得很紧。没人能进入他们的世界了,没有人了。这世间有太多令人动容,令人心疼的爱qíng。而他们最令人动容之处,是最后依然要在一起。
他们要在一起。
——
半个月后。
霖市已经入秋了,天气湿凉温和。木寒夏今天醒得有点晚了,睁眼时天已大亮。她有些懊恼,刚想起身,那人却已从背后抱紧了她,令她动弹不了。
“放手。”她说。
他的嗓音低沉温软:“再睡会儿。”
“那你也不要从后面抱着我睡。”她说,“这样睡着不舒服。”
他不放手,淡道:“我喜欢从后面……抱你。”
言语间的停顿,却令木寒夏瞬间脸热。早知道的,其实她从几年前就知道的,这男人在外面有多老辣倨傲,在亲热时,就有多黏人。
就像一壶清酒,慢慢地将她灌醉。每一天的时光,再酿成新的、只有他俩品得来的酒。其实她也早知道,两人有太多默契。他们是那么像的,她像他,却又不肯完全似他。所以他会在夜里在她耳边低语,说她是他的女神,也说她是他的私宠。他有千般甜言蜜语,却只说与她一人知晓。
又缠绵了好一阵子,两人才起身。这别墅很大,两人住着空空dàngdàng。但他不在意,她也不在意。他洗漱完换了衣服,就坐在花园里看报纸,等她做早餐。木寒夏把前一晚煲好的粥端出来,又煎了两个jī蛋,热了牛奶。两人坐在一起,慢慢地吃。吃完之后,靠在一起晒太阳。过了一会儿,林莫臣又把她抱到怀里去。虽然还是各gān各的事,他看报纸,她看手机。但他喜欢她靠在怀里的窝心感,而她并不抗拒,她是喜欢的。
今天还有事qíng安排。两人度过了一小段安静时光,就准备出门。
林莫臣一边在镜前打领带,一边问:“陆樟送了套别墅给你?”
木寒夏没想到他的消息这么快,本来她还打算今天告诉他的。她点头:“是的。不过我不会收,太昂贵了,一定会退给他。但是……他不肯。”
林莫臣“呵”了一声说:“我们的结婚礼物,一套别墅也不算昂贵。他如果死活不肯收回,就别勉qiáng。捐出去就是。”
木寒夏无奈地没出声。想起昨天陆樟在电话里说的:曾经说过,要带你看北京城最美的风景。听说你要领证结婚了,这套别墅景色不错,是我的一点心意。就当是……徒弟给你的嫁妆。
可是陆樟的这一番心意,遇到滴水不漏的林莫臣,注定是要枉付了。
两人都不再提这件事,因为都知道对方一定会处理好。
“可穿戴电子设备的事,陆樟推进得不错。”木寒夏又说,“下个星期,就要再次盛大上市了。媒体已经都通知好了,各种准备都很到位。”
“嗯。”
木寒夏拉住他的手:“回头帮我再把把关,看看整个计划还有没有问题,可不可以?”
他反手抱住她:“这是求我帮忙?”
“嗯……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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