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芸出来,吩咐远远守在楼梯边的听差买电影票。唐珍妮仰头喊道:“芳芸,你要去看电影么?”
芳芸扶着扶手下来,笑道:“表哥说下午请表嫂看电影,我也想去,就喊听差替我多买两张票子。”
“怎么要两张?”苏文清放下杂志,笑道:“九小姐还要请哪个?”
“她一个人出门都是带保镖的。”唐珍妮重把杂志捡起来,:“你挑好了没有?好日子就在眼前,婚事筹备妥当了?”
“凤笙办事一向体贴周到。”苏文清脸上泛起微红,笑道:“九小姐,回头我补一张帖子给你啊,谨诚常和我说想念姐姐的,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吃杯喜酒。”
“听讲丘家也是讲规矩的大家庭,”芳芸含笑回答:“我去不合适罢。丘七少虽然是我兄弟的舅舅,丘六小姐到底做过我的家庭教师,又是我爹前姨太太的身份,我到府上,丘苏两姓就没有坐的地方了。”
唐珍妮扑哧笑出声来,说:“可不是嘛,丘家一向规矩多,自从丘七少认回六姐,和俞家已经不再有来往了。你让芳芸去,不是存心让丘家人脸上下不来么。”
苏文清教芳芸呛着了,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芳芸也不管她,在唐珍妮对面坐下来,笑道:“话虽然这样讲,到底我也不能拂却苏姐姐的一片心意,一定要备份贺礼,烦珠姐去吃喜酒的时候捎上罢。”
唐珍妮笑嘻嘻答应了。彼此谈话不再投机,苏文清坐了一会就走了。唐珍妮送她到客厅门口回转,叹气说:“好容易巴结着找了个金龟婿,恨不得叫所有人都去参加她的婚礼。”
“珠姐不想去么?”芳芸笑问。
“去,怎么不去!”唐珍妮笑道:“苏文清的对头可不少,她为了出气肯定一古脑都请到了。我呀,就是她请去的泰山石敢当。”
“那我下个休息日还到珠姐这里来。”芳芸笑道:“我要跟你们新来的广东厨子学煲汤。”
唐珍妮扬扬手,拧开一瓶指甲油涂红指甲,满不在乎的说:“你去罢,回头我替你给樱桃街打电话。我估计你们太太这一向也很受娘家人的气,倒不如不见面。”
丘家借了礼查饭店的大餐厅办喜酒。虽然丘七少亲自去几家老亲家送了帖子,俞家胡家都没有人来。来吃喜酒的小半是丘家亲戚,大半是丘凤笙生意场上结识的新朋友。花旗银行大班太太兼电影明星唐珍妮的面子极大,青年男女都争着过来和她讲话,唐珍妮含笑站在大堂应酬了半个钟头,颜如玉笑嘻嘻过来,道:“请落座罢。”引着她到李书霖和席十一那桌坐。
唐珍妮看见颜如玉和李书霖交换过眼神才走,端着茶杯笑道:“霖哥儿出息了呀。”
“人生苦短,苦中做乐罢了。”李书霖皱眉掏表看时间,“敏之怎么还没有来?”
“丘七少还请他了?”唐珍妮小声笑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书霖笑道:“你办跳舞会不是一样要散帖子给那几个和你不对盘的女明星,人家不一样也来捧场么。”
席十一笑道:“你们家年货备好了没有?我表舅家送我几只好宣威火腿,回头我送到你那里去?”
“多谢多谢”唐宝珠一边笑着道谢,一边在人群里寻找旧时同学。岳敏之穿着一件宝蓝缎面的长衫进来,一个衣襟上拴着司仪红纸条的西装青年拦住他们,他指指李书霖那一桌,径直走过来。李书霖笑道:“让人耳目一新呀。”
岳敏之理了理雪白的袖口,笑道:“特为来吃喜酒换的,还是穿长衫隆重些。我来的不算迟罢。”
“仪式还有半个钟头才开始。”李书霖将怀表收回衣袋,笑道:“那边有几位长辈我要去打个招乎,一会我们好好喝几杯。”
唐珍妮轻轻哼了一声,李书霖哈哈大笑,起身而去。岳敏之摸出银烟匣先请唐珍妮取烟,再让席十一。席十一夹着香烟吸了一口,叹息道:“敏之回国也有四年了吧。我还记得头一回遇见你就是在礼查饭店,你邀请宝珠跳舞,和我,还有书霖打了一架。回想起来仿佛就是昨天的事。”
岳敏之笑道:“一会散了席,咱们几个再到楼上跳舞去。这一回,我不和你们抢。”
席十一期待的看向唐珍妮。唐珍妮微微点头,他脸上就现出笑来,说:“好呀好呀,我就去订个桌子。礼查饭店的中餐马马虎虎,我先去叫几客牛排。”他兴高采烈的也走了。偌大一张圆桌只剩唐珍妮和岳敏之两个。
岳敏之吸了几口香烟,将烟头按灭,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新娘子再三来请。”唐珍妮叹息道:“虽然我和她交情不算顶好,可是结婚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我总要替她撑撑场面。”
“哦。”岳敏之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把玩手里的烟匣,不再讲话。
唐珍妮撑着桌沿,心不在焉的应酬过来和她打招呼的人。过了一会李书霖和席十一先后回来。司仪又引了几位青年客人过来落座。唐珍妮情知仪式就要举行,不由幽怨的瞟了一眼李书霖。李书霖浑然不觉,咬着香烟悠闲的和宾客里的熟人打招呼。突然,他愣住了,轻轻拐了一下席十一,说:“莫不是我眼花了罢,你看那个角落里坐的是谁?”
那个角落里坐着的像是俞家大老爷。论眉眼实在是酷似,然又白又胖,满面红光,和上回大家见到的黑瘦病鬼完全两样。
席十一琢磨了半天,问李书霖:“这是俞老太爷的沧海遗珠么?”
70鸡飞蛋打(下)
李书霖眯着眼睛看了许久,拿不准这个人是不是俞大老爷。他把探询的目光投向唐珍妮和岳敏之。唐珍妮扭过头不理他。岳敏之笑笑,把玩手边的一匣火柴。
若真是俞家大老爷,头一个就耍和岳敏之为难。然岳敏之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李书霖不晓得岳敏之打的什么主意,只得默不作声。李书霖不动声色,唐珍妮自然当没看见。唐珍妮没有动静,席十一也只有装看不见。除去他们几个和俞家交。隋深厚,旁人又哪里会留意满座宾客之中有一个生得甚像俞家大老爷的人呢?
颜如玉梳着新烫的卷发、抹着桃红的唇膏,崭新的墨绿缎面旗袍上套着一件小小的皮革小坎肩。
她在宾客中周旋,满面春风,风姿绰约。李书霖左手撑在圆桌沿上,视线一刻不停的追逐着这个美人,就把俞家的遗珠忘到了脑后。
彼时的摩登婚礼都是中西合璧,新人先穿西式礼服在礼堂签署结婚证书,还要有介绍人致辞,证婚人讲话。司仪请丘凤笙挎着身穿象牙白软缎结婚礼服的苏文清走到小舞台上,朗声笑道: “有请介绍人唐宝珠小姐。”
唐珍妮楞了一下,欠身将起。却见一人疾步上台一把揪住丘凤笙的膀子,大喝: “丘小七,你可认得我!”
丘凤笙吃惊的看着那人,苏文清尖叫着晕倒,他忙不迭推开那人去扶新娘子。司仪是个西装青年,原是丘凤笙的朋友临时客串的,就教乱七八糟的场面吓住了,结结巴巴指着那人说: “这位先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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