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玫瑰_沧月【完结】(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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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上次派去平叛的图海将军铩羽而归,还折损了近两万人,朝野上下对两州之乱有燎原之忧。”端康字斟句酌地回复,“皇上本想邀司马元帅复出,带兵剿平叛乱,不料元帅旋即遇刺——今日皇上再三以此诘问,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出列担起重任。”

  “是么?承平日久,大胤庙堂之上看来也只剩下这些酒囊饭袋了——”凰羽夫人微微冷笑:“徽之一定气坏了吧?”

  “是。”端康颔首:“今日皇上心情非常不好,娘娘务必小心应对。”

  “呵……他啊,不过是个坏脾气的孩子而已——总是心情不好,却又总是不敢彻底的发作,只能别别扭扭的委屈着。”凰羽夫人冷笑一声,若有所思的看着庭外春风里的牡丹,忽地一抬手指,示意青衣总管靠近说话。

  “派人秘密联络方阁老和张尚书,”凰羽夫人眼里露出一种锋锐的表情,声音轻而冷,“那两个巨蠹,结交他们那么多年,到了今日也总算有用得上的地方了。”

  “请娘娘吩咐。”端康弯下腰,俯耳恭听。

  “事情不复杂。”凰羽夫人道:“明日上朝,请他们联名举荐一人平叛。”

  “何人?”端康不解。

  凰羽夫人嘴角忽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一字一句:“公子楚。”

  “什么?”端康倒抽一口冷气,触电般弹直了身子,“娘娘真要请公子复出?娘娘应该知道,那两州的叛乱原本只是我们……”

  “我当然知道。”凰羽夫人冷冷,“照我吩咐去做。”

  “可是,”端康喃喃,“若一旦公子得机会重掌军权,东山再起的话……”

  “不,”凰羽夫人却截口打断了他:“他不会有那种机会的。”

  “你可不知道徽之有多恨他哪。”她凝望着碧空,涂着薄脆丹寇的手指伸出去,掐断了一支瓶子里盛放的牡丹,看着鲜艳的汁液染在手上,微微冷笑——

  “而我,只是想让他死得更快一些罢了。”

  ******

  颐风园里,和风轻拂。

  正是牡丹盛开的时节,整个帝都全都染上了富丽堂皇的气息,然而天极城东北角的这个花园里却是素净如雪,唯有一池荷叶亭亭摇摆,柳丝在四月的风里飘扬,拂过白玉的棋盘上。

  亭外的柳树上高高靠坐着一个抱剑的少年,冷眼看着亭中对弈的两人。

  一枚白子准确地落在棋盘上,将对方一条大龙拦腰截断。

  年轻人放下手里拈着棋子,修长的手指稳定而轻捷,一子点死了对方棋局,却神色不变。这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脸色苍白,有一种世家贵族才有的散淡超然气质,衣带在风里轻轻飞舞,神色有如山顶皑皑积雪,凛冽不可亲近。

  谁也看不出不到一个时辰之前,他还在酒池肉林里痛饮彻夜。

  “罢了罢了……公子隐忍多时,最终还是不放过我这条辛苦做出的大龙。”坐在他对面的青衫客将手里的黑子投入盒中,长笑:“不下了——公子屠龙之心一起,臣下还有什么胜算?止水,别看了,下来一起喝茶吧!”

  “尚未到绝地,如何便弃子?”白衣公子微笑,手指点在对方大龙旁的某处,“如此应对,白子便无功而返。”

  “不错。我怎么看不出来呢?”青衫客看了那处片刻,才恍然明白了其中奥妙,不由颔首:“这一年多来,公子的棋力更是高了,允称国手。”

  “穆先生谬赞——舜华近几年耽于游乐弈戏,自然有所寸进。”白衣公子无声一笑。

  “公子这几年哪里是耽于游乐,”被称为穆先生的青衣客微笑,“是忙着和宫里那位斗呢。”

  “……”白衣公子沉默,神色也肃穆起来。

  虽然此处和皇宫相隔甚远,然而一说到此处,那个女子的阴影便仿佛从天幕里浮凸出来,带着某种压迫力——后宫里那一位三千宠爱于一身贵妃,手段高超,心计毒辣,在朝野纠集的力量越来越大,如今的确已经成了大胤的心头大患。

  或许正因为如此,公子这一次才会支持迎娶西域公主为皇后吧?

  “在下一直想不明白,为何皇上对凰羽夫人如此宠爱?”穆先生叹息,“后宫佳丽无数,为何皇上独宠一个比自己年长十几岁的女人呢?”

  白衣公子微微笑了笑,抬起头来凝望高空中的云,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穆先生,你知道么?”他望着碧空,许久才道,“皇上的母亲慕氏也是越国女子——只可惜,她死的时候皇上才八岁。”

  穆先生猛然一震:“原来如此……”

  “只是,在下的确低估了她。如今皇后已废,司马将军遇刺,下一个应该就是我了——”公子凝视着高空,语声里忽然透出铮然之声,“皇上之耳,在其枕边;皇上之剑,悬于我顶——舜华虽无用,却也不是甘心就死之人。”

  穆先生沉默许久,终于低声:“当年先帝遗诏公布之时,公子虽心怀疑惑,却并未发难抗旨。如果当时公子……”

  “不,当时肯定不能。”公子楚淡淡,“司马将军是徽之的泰山,手握重兵,如若我有异议,少不得大胤便要起一场腥风血雨——先帝新丧,越国虎视眈眈,当时又怎能起内乱?”

  “也是。”穆先生颔首,“当年公子若争天下,只怕亡国的便是大胤。”

  “当初我也的确并无意于帝位。”公子楚叹息了一声,“‘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我当时满心不切实际的想法,轻狂自负,觉得就算是皇帝的位置,似乎也不值得我去争。”

  穆先生叹息:“可是隐忍数年,最终还是不得不一战。”

  “是啊……所以无论如何,目下阿黛尔公主决不能有什么意外,”公子低下头,俯视着黑白交错的棋盘,意味深长,“她是翡冷翠教皇的养女、高黎的摄政女王,身份无比尊贵,何况西泽尔皇子至爱胞妹,天下皆知——”

  穆先生听到“西泽尔”三个字,神色也是为之一肃。

  “西泽尔皇子是人中之龙,”谋士低声,“绝不可小视。”

  “不错。既然高黎可灭,大胤又何能例外?”公子楚在青青绿柳之下望天,忽然叹息:“大胤和西域一旦交恶,天下必然大乱——大胤若乱,不知到时候从中取利的又是谁?”

  穆先生深深颔首,却忽地一笑:“公子所虑乃天下大局,但行事未必有些失了平日风范。为了公主,连华御医这样深藏多年的棋子都用上也罢了,居然还微服易容扮作药僮,几番潜入颐景园探病——实在是不惜代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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