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峰深以为是的点头:“校长英明,俗话说的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队伍好不好还真是看谁带。”
二人交谈的内容并不私密,但是别人却一时插不上嘴,因为他二人有资格称“校长”,其他人级别再高也只能称一声“委员长”。
这就是天生的血统区别,黄埔系区别于其他派系的天然优势,连管辖这四省三市的宋军长都掺和不来。
莫师长还告诉了杜云峰较为隐蔽的内容,二人在热热闹闹的大包厢里和众位高级军官互相吹捧够了,就在旁边的小沙发上私聊。
“保定陆校马上又有一批新学员兵毕业,训了一年多的,素质不错,你看紧了,到时候跟校长提个申请,或者拜托张将军说句话,要他一个学员队来,你有了这批初级军官,就能按编制再招兵买马,”莫师长给学弟杜云峰出谋划策,“你那旅已经很有作为,再努努力,升他一个师不成问题。”
“兄长厚爱,小弟多谢提点,”杜云峰跟这位黄埔三期的师兄也不客气,接着酒劲聊了自己的想法,“我倒是对官职没有太强的欲望,只要让我打仗,能跟小鬼子真刀真枪的干,我当个排长都行”说着他扫了一眼周围人群,十分热闹,各顾各的聚焦着各自的话题,“我是不想再跟中国人打了,没意思,那些泥腿子成不了大气候,打得狠就跑,追得紧就散了,凶山恶水里的残寇,没意思。”
“诶,这话要当心啊,”莫志成酒量颇好,一瓶茅台下去脑子还清醒的很,他长者似的搭上杜云峰的肩膀,压低声音,“云峰老弟,这话要小心,攘外先安内,校长还是很介意这个顺序的。”
杜云峰笑笑,并不坚持,他拍拍老莫的膝盖:“我懂,我也就和你说说。”
“哈哈哈,你们俩这是说什么悄悄话啊,”宋军长从自己的众多下属围追堵截中得以脱身,来到二人小沙发边,“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你们这个二人会议可是级别不低呦。”
“军长,”杜云峰立即站起,“您请座!”
宋军长坐在莫志成身侧,还和杜云峰调笑:“你看这个小伙子多机灵,二十六七岁都旅长了,我军里像你这么年轻有为的军官可没几个。”
杜云峰一笑,本想谦虚几句,却鬼使神差的开了句玩笑:“听说过您那个神奇的独立团,团长也不过才二十出头啊。”
“唉呦呦头痛,”宋军长一言难尽,哭笑不得,他转头和莫志成抱怨,“委员长把这个团放我这,是对我的信任,也真是个大考验啊!离日本人近了不行,妈的离自己人近了也出事,我那个团长看着斯斯文文,其实软硬不吃,这不这次开会,硬是称病没来,他也是看准了我得扛着委员长给的这个荣誉,不好动他。”
老莫哈哈大笑:“那个团啊,你养着吧,不过等日本人来了,你直接扔前线去,管他死活呢。”
宋军长抱怨完做苦笑状,揉揉太阳穴,晒完自己的辛苦,展示完自己替委员长收拾的烂摊子,便深入正题,和莫师长探讨南京给的军饷额度该提提的问题了。
杜云峰在满屋的酒香和香烟的气息里,熏熏然的想,挺好,那个人没来,小书栋可放心了。
第77章 验血
北平高官云集,相比之下天津就平淡得多,而黄家花园附近的恩光医院,接收了一些炎热中暑的病人,病房倒是不紧张,医生护士按部就班的工作,医院也一派安然的景象。
三楼的一间单人病房里,周澜轻轻摩挲着小宝的额头,那孩子天热贪凉,在自家的大游泳池里和云海叔叔的同学们嬉闹了一下午,又缠着淑梅要冰淇淋吃,淑梅惯着他,给了一碗之后禁不住他小嘴巴巴的哄人,就多给了一些,结果就拉肚子止不住了。
他病了不缠别人,单是一口一句爸爸诶,嚎得十分凄惨。
小孩子的直觉最为敏感,虽然他爸爸不是这个家里最亲近他的人,甚至长时间不在天津,可他还是本能知道,家里凡事爸爸说得算,这一大家子都是爸爸养着的。
恩光医院是名医卞大夫开的诊所,地方不大,但在黄家花园这么中心的位置,很是便利的。贺驷亲自开车送医的时候,本来周澜是要去英租界内的维多利亚医院,路过恩光医院时小宝吵着肚子疼,周澜就抱着孩子直接进了恩光。
不是大毛病,只需要防止脱水,卞大夫亲自接诊,开单子验了血,对着数据仔细看了,就逗小宝吃了糖球一样的口服药,他对跑了一头汗的周澜说:“周先生,不必担心,小孩子的肠胃比较脆弱,不过生生病也是成长过程,并无大碍。”
周澜听他这么说,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谢谢你卞医生,我这个儿子刚才叫的惨,是个肠子要疼断的摸样,我真怕他疼坏了。”
卞大夫微笑,很理解的点头:“孩子嘛,心头肉,一生病就娇,想要父母关爱罢了。”
小宝拉的挺厉害,毫无食欲,卞大夫便开了葡萄糖水。小病房的条件和英国人的医院比不了,但是干净整洁,窗外是交盖成荫的梧桐,并没有盖住窗,留了半张蓝天,几丝淡云。
小宝闹累了,输液时睡着了,贺驷很有眼色的过去在小肚皮上盖了毯子一角,他说:“拉肚子,还是要保暖。”
他小时候馊的烂的都吃过,早就有了丰富经验,只要保暖好了,拉完了也就过去了。
周澜坐在窗下的单人沙发上,习惯性的掏出金属烟盒,刚翻开盖子又自觉不妥,对上贺驷的目光,他把烟盒又揣了回去。
“闲着也是闲着,”他解释着,虽然堂堂团长没必要对班长解释,不过他还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下去,“不抽也行,就是总惦记,习惯了。”
“少抽点,”贺驷查看了小宝的点滴速度,走过来打开一扇窗户,“窗边抽吧,呛小孩。”
周澜点头,起身绕过沙发,侧靠窗,依坐在沙发扶手上,叼上了香烟,贺驷的打火机跟了上来,他轻敲贺驷的手,示意可以了。
贺驷嘴里也叼了一根,就着未熄灭的火柴一气呵成。
二人面对面吸烟,目光又都不看对方,仿佛专心于吸烟这项事业,全都默不作声。
窗外有知了,叫声聒碎一片。
烟雾跟随微风,形状袅娜,慢悠悠地飘出窗外。
贺驷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食指拇指捏着香烟抽得狠。周澜的香烟则是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每吸一口都像在吻自己的两根手指,他微微仰着头,看着窗外逸散的流云。
烟将燃尽,贺驷才下了决心,抬眼看向周澜,对方目光斜向窗外,给了他大半张侧脸。
一年多的时间里,周澜的身体恢复如初,骨肉复又丰健,比在奉天的时候气色好很多。
他想活的时候,就可以活的很好。
狠狠吸掉最后一口烟,单手将烟头弹到窗外,贺驷忍不住了,可就在他张口要问的时候,周澜心有灵犀的收回目光,盯着自己香烟火头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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