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把宋书栋怎么着,急吼吼的往床上拽人家的时候一张脸,心里腻歪了就始乱终弃换另一张脸。
他自认不是这种人。
为了保持好“不是这种人”的状态,他得出去透透气,让心里清净清净。
湛蓝天空,太阳躲进朵朵白云,风里带着一丝潮气,难得凉爽,杜云峰在进城的路上一扯缰绳,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雀跃。
避而不见?呵呵
倒要去看看哪路神仙这么矜贵,面都见不得。
调转马头,他往一条荒野丛生的小路驱马而去。
青草半人来高,草间有小路,泥土的芬芳浸润空气,令人愉悦。
而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他的心其实更愉悦的是前方的目的地。
独立团的驻扎地并不远,在29军夏师的团团包围之下,不过杜云峰并没有拜访夏师长的打算,便衣轻马的就下了小山岗。
这里距离独立团还有四五里,已经是警戒范围了。
越过山岗,山下是一片绿油油的草甸子,草长到巴掌高,鲜嫩得很,是一片好草场。
十几匹或棕或黑的马正低头啃草,几个年轻人凑在树荫底下。
虽然是普通打扮,杜云峰也能看出对方是当兵的,而那些毛发锃亮的畜生,都是上好的战马。
杜云峰双手按着缰绳,目光扫过群马和年轻人,年轻人也望见了远远驻足的他。
不过看他不像有不良意图,对方也不打算大热天的多事,看了他几眼,便扭头不再望他了。
杜云峰伫立在远处。
一丝风吹过,□□的马打了个响鼻,几只低飞的雀儿忽地贴地滑翔而过。
他抬起头,只见烈日当空,天边远处却涌起厚重的乌云,滚滚而来。
风里带着潮湿的气息。
如果下起雨来,他借道独立团似乎就更名正言顺了,否则不请自来也着实有点尴尬。
颇有天助我也的意思。
他嘴角挑起笑意,策马绕着悠然吃草的马群,正是大步绕行的途中,心里想着独立团的马养的真是不错,这到阵前冲杀起来,肯定得心应手。
忽然马群里一声嘶鸣,声音清亮高亢,非常引人注意,一匹高头大马冲出马群,朝杜云峰奔去。
杜云峰回头看到一匹马追随自己而来,那马浑身枣红,只有四蹄雪白,犹如踏雪,奔跑起来速度奇快,竟是很快缩短了距离。
那马近了,杜云峰忽然心里一动,生出熟悉的感觉。拉住□□马匹,心有所感的跳下马,踏着过膝的草往回走,那匹枣红的马瞬间到了近前,前蹄高高扬起,声音嘶鸣,围着杜云峰转了一圈,低头往杜云峰怀里肩上拱去。
徒一接触,那股熟悉的感觉就填满了杜云峰的心,他不由自主的抬手抚摸了马脸,而那马毛茸茸的大眼睛里竟然流出泪来。
“小家伙,认识我?”杜云峰摸着马脖子问,“我肯定见过你,肯定的。”
马喉咙里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低下脖子用额头不断拱他,十分的亲昵。
这时,那几个小兵才骑着马追了上来,连滚带爬的跳下来,其中一个很不客气的吼:“你敢逗我们团座的马?”
杜云峰有点意外:“你们团座?周澜?”
“我们团座的名字是你叫的?你算老几,什么来路”,另一个士兵很横的补充道,“问你呢,什么来路?看你也不像老百姓,是不是特务尖细,说话!”
说着就用手里的马鞭子杵了过来。
杜云峰还未还手,那马倒先发疯了,先是前蹄高高扬起,吓得那小兵丢下了手里鞭子,后是马屁股一调,后蹄一阵狠踢。
杜云峰倒乐了,上去拉住了马缰绳:“这蹶子尥得漂亮,不知道还以为是我的马!”
那马低声嘶鸣。
几个小兵懵了,嘴里叨咕着“雪里站疯了啊?”他们只是最低等的喂马养护的士兵,身份地位还不如长官的马,马敢踢他们,他们却不敢真抽这马。
“哦,雪里站……,你叫雪里站。”杜云峰不理会那几个小兵,抚摸着马鬃毛,脑子里有点乱。
这名字好熟悉啊,感觉就在脑袋后边,隔着一层纸,一捅就能破,很多事情马上要呼之欲出,跟着这匹马一起奔向他。
脑海里有些模糊的画面,他骑着这匹马,对,他骑着。不对,是两个人骑着,他怀里抱着一个个子比他矮的少年,头发摩擦着他的嘴唇下巴。
一个模糊的声音从前方人的嘴里说出,他说:“云峰!”
杜云峰一个激灵,再凝视眼前的枣红大马,他有些犹豫的说:“这是我的。”
话一说出来,心里一动,他瞬间就肯定起来,“这是我的马,没错,是我的!”
那几个小兵还以为遇到了劫匪,嗷的一声大喊:“军马你也敢抢?”
那几人把杜云峰当成了抢马贼。
他们跑回马匹旁边,摘下了武器,清一色的三八大盖儿。
杜云峰一摸后腰,摘下来勃朗宁,他不想起不必要的冲突,嘴里说:“不要误会,我是……”
他的话没说完,只听后边传来一声低吼:“放下枪!”
几个小兵看清了来人,马上听话的收了枪,领头的跑上前去:“报告贺班长,那人来路不明,还带着枪,我看是来抢马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压压的乌云遮盖了半个烈日,杜云峰缓缓转身,望向来者。
这声音他熟悉,那日在竹林,隔空喊话的那位。
乌云飞快的吞没了整个日头,黑暗袭来,风圈着草屑打旋刮过,来者也是普通装束,不过腰背挺直,气质干练,眼神犀利,也是个行伍的做派,正一步步朝他走来。
这也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人也盯着他,呵斥小兵:“那就是他的马。”
杜云峰可谓“惊喜”不断,一开始是熟悉的马,然后又看到了熟悉的人,也是脑后边,近得很,脱口就能叫出名字可是偏偏想不起那种。
狂风中,他眯着眼睛,紧紧盯着对方,风里卷来酒精的气息,这个醉酒者的来意十分不分明。
“大哥!”来者站在他面前,一样的高大,一样的宽肩阔背,称呼是熟悉的,眼神却是冷的。
杜云峰从上到下的打量他,酒味浓厚,这么大的风都稀释不散。
“你叫我什么?”杜云峰静静的反问。
黑小伙笑了,很不屑的嘲笑。
嘲笑的神情很快消失了,他不再看杜云峰,而是拾起了两把小兵的刺刀,晃晃悠悠的在手里转了个圈,冷漠的吩咐周围:“赶马回营地,这么大的雨,马病了担待得起吗?”
几个小兵明显很怕他,唯唯诺诺的扯着马走,雪里站不肯就范,贺驷就扯着马缰绳狠狠给了一鞭子,下一鞭子直接抽到了马脸上,马疼的直退步。
贺驷指着马说:“喂不熟的东西!不是老子保你,早剥皮吃肉了。”
畜生到底是畜生,挨了打,几个小兵给马上了嚼子,也就拉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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