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了,那黑小伙留下来,转过身又开了腔:“大哥,你也是个畜生!”
“骂谁呢?”杜云峰不乐意了,“我认识你吗?”
贺驷嘿嘿的笑,笑够了,脸一收,正经是个冷脸子,他恶狠狠的说:“装不认识?当大官了,正规军了,哈!”
“我不认识你,别扯淡,有话说话,没话滚!”杜云峰不想跟醉鬼胡扯,回头打算牵马走,到独立团找个明白人说话。
“我让你走了吗?”贺驷酒气上头,血一阵阵往脑子里涌,他一马鞭子就抽了出去。
这下又突然又狠,杜云峰躲的很迅速,可还是被抽到了肩膀手臂,他就地一滚,他的勃朗宁脱手了。
不过他顺势拾起了三八大盖上卸下来的刺刀,肩膀一阵火辣辣的钻心痛,刀尖指着对方,大吼:“你找死啊”
贺驷没理他,又一鞭子抽了出去,他也吼:“你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你什么货色我不知道吗?烧杀抢掠哪样不拿手,现在想从良了,大哥,你不害臊吗?”
他那鞭子又粗又长,抽的杜云峰到处躲,捡不起□□,手里的短刃一时派不上用场。
真是活见鬼了,醉鬼一口一个大哥,一口一个畜生地叫他,翻滚躲避,草叶被大风卷得东倒西歪,乌云吞没天空,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夜空,鞭子席卷而来,说时迟那是快,杜云峰凭感觉在鞭子收回的瞬间徒手抓住了尖端。
用力一拉扯,醉鬼便一个踉跄跟了上来。
挥出刺刀向前突击。
那醉鬼倒是身手奇快,脚步没稳,手上一用力用鞭子把儿格挡起来。
一搅一扭,一抽一挥,碎成几段的鞭子扬向空中,随之伴随落下的是豆大的雨点子。
就地一滚的贺驷躲开了刀锋,他虽然喝了不少,但是身体的格斗技能却并未失去,那是多少次生死历练成的本能。单手一撑,他利落地起身。
胸口的衣服被割了个大口子,他挥手扯掉上衣,露出精赤的上身,从脖子到胸肌一道新鲜的伤口,斜贯前胸,刀锋锐利,此刻才逐渐的渗出血来。
杜云峰持刀端详对方,只见那躯体也是身经百战的,新伤摞在老疤上,如同画作上又填了平淡一笔,并不显得突兀。
他是个惜才的将领,心里暗暗佩服独立团有如此骁勇好斗且身手极好的人物,如果对方不是喝了酒,恐怕身手更加了得。
可惜了,是个四六不懂的醉鬼。杜云峰警惕的看着他,在噼里啪啦的雨滴里喊:“醒酒了吗?疯狗乱咬也得有个理由吧?”
贺驷低头看着胸口的伤口,缓缓仰起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伤口的流血不断被冲刷稀释,他狐疑的反问:“疯狗?”
他赤手空拳的一步步靠近,闪电划过,他的眼睛是红的。
“你一走了之,你差点害死他知道吗啊?多年的兄弟,说不认就不认了,你说我是疯狗?”
不顾忌生死似的,他扑过来。
杜云峰没有杀他的心,而且他说的话,令杜云峰很迷惑。
差点害死谁?
什么多年的兄弟?
什么意思?
杜云峰的刺刀划过对方手臂,不过对方根本不在乎,不知道疼似的,舍掉那支手臂,不管不顾的近身了。
大雨滂沱。
两人一手的控制着刺刀,扭打到了泥泞里。
狂风呼啸,天地雨幕,混沌淋漓。
只有在特别近的距离里,杜云峰才听清对方咬牙切齿的咆哮,他说:“你知道我们是怎么爬出察哈尔的吗?你来干什么?你来杀他的吗?”
翻滚中,贺驷在泥泞中摸到一块石头,挥手就朝对方狠命的砸过去。
又重又狠,杜云峰只觉得眼前都闪了白光,仰面朝天的雨水好似淹没了他,沉入湖底似的,闷闷的,外界一切声响都不太分明,隔着厚厚的水膜。
贺驷夺过刺刀,翻身骑在了他的腰上,大声喊:“大哥,你放过他吧,成吗?”
杜云峰听不分明,也看不分明,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很模糊,黑黑的摸样,很眼熟。
他动了动嘴,使劲一睁眼睛,福至心灵的脱口而出:“你说周澜?”
贺驷一刺刀攮到杜云峰耳边,直插泥土,如此用力,刀刃完全插进了泥土,“大哥,我不是你,再翻脸我也不朝兄弟下手,我叫你一声大哥,我就不会下死手。可是慕安你真的不要再见了,不然我真的不会手下留情的!”
前前后后一想,杜云峰听明白了意思,他害惨了周澜。可是在他的认知里,他出关,逃避日本人的通缉追杀,都是因为周澜要杀他。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以前在黑鹰山就认识你?”杜云峰努力的想把事情捋顺,“是吧?”
“什么意思?”贺驷皱眉,依然牢牢的骑着他,“你装什么傻?”
杜云峰松开手,是个让步的姿态。
他说:“我真的不记得你,我受过很严重的伤,很多事情不记得,你叫我大哥,我猜是以前山上的叫法,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大呼小叫什么。”
贺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杜云峰是没有必要撒谎的,他也不是这样的人。
跌坐在旁边的草地上,贺驷迟疑的问:“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杜云峰起身,坐在他身旁,一点头。
风那么大,雨那么急,他们俩跟两块顽石似的,浑身泥水横流的坐在一棵大树下。
贺驷扭头,眼神犀利。
杜云峰于是补充道:“真不记得了,我看你面熟,但是想不起来。”
贺驷追问:“那……军师呢?”
“什么军师?”
贺驷贴近他,怕错过他的表情似的,盯着他看:“周澜,周慕安,你不记得了?”
杜云峰坦然的看着他:“名字知道,人不记得,他们都说周澜追杀我。你给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贺驷远离他,将他整个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不认识似的,眼神陌生起来。
他忽然笑起来,扶额低声笑,后来肩膀耸动大笑,最后失控似的狂笑起来,他说:“九死一生,可你都忘了,你说他值不值?”
杜云峰:“他?值不值?”
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贺驷摇着头站起来,走到杜云峰面前,他弯下腰,很认真的说:“忘了好,对你对他都好。”
晃动着食指,他说的很慢:“记住了,不要见他。”
拔出刺刀,贺驷转身就走。
“喂!”杜云峰莫名其妙,“把话说清楚。”
贺驷回头,用刺刀做了个禁止跟随的手势,然后消失在雨幕里。
大雨滂沱,杜云峰一只胳膊用力,勉强爬上马背回旅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杜和小周,如果作者明天墨迹病不发作的话,明天应该可以重逢了。
第84章 心疼
而贺驷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胸前一刀,伤口不算很深,但是刀口太长,雨水冲刷加速了失血,等他摇晃回城里的小宅子时已经是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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