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捏出了乐趣,周澜记得这具皮囊,如今摸在手里,才觉得真真切切不是做梦,连里面的骨头肉都记下了。
朝阳跃出地面,一丝光线从文昌阁的窗缝里投射进来,像一把小光刀劈到周澜的脸上,他抬手抚弄这一丝光线,自顾自的说:“我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你恐怕是没有了。”说完他心情愉悦的拍了拍程把头的脸。
美好的早晨,他迎着朝阳踏出文昌阁的大门,伸胳膊扩胸,舒畅的活动脖子,喊来人将文昌阁所有的窗户用油毡木板封死,板子摞板子,层层严防死守,扼杀了每一道可能射进去的光线。
他带着无边无际的快乐回到前院,杜云峰正赤着上身在院子里用冷水洗脸,说是洗脸,连头都一起洗了,脑袋从冷水盆了□□,他狗似的抖了个痛快。
“浴室怎么不用?”周澜双手插兜步伐轻快。
杜云峰回头,发碴还在滴水,阳光下水滴投射出彩色水滴,五官立体鲜活。
“习惯了,我只要和这帮人在一起,就总是山上的习惯。”他边说着边在水盆里淘净毛巾,走到周澜面前,一把捂住对方脸,上下左右的擦。
周澜一向干净,早上不洗脸就往外跑的情况还真没发生过。
那一身花点子的西装还穿在身上,脏了皱了,该换洗打扫了,和这整个的大院子一样得换套新的。
从后院的库房里放出了几个佣人,给口饭吃,荷枪实弹的看护下,大清洗开始了。
黑四儿是个机灵鬼,上山前曾经在奉天给个老板开过车,程家的汽车他鼓捣了一会就发动起来了。他一早就开着车跑去了奉天,临近天黑才回来,从衣服到床单被罩,牙刷洋皂、生发油、香烟洋火应有尽有,杜云峰给他钱时吩咐过买的东西他全买了,没吩咐的他看着好的也买了,他有眼色又有钱,玩儿意都专挑最好的买,副驾驶的座位都堆满了,连后视镜都看不见,他就这么一路瞎摸着开回来了。
里里外外,周澜换了新衣服,恢复了好人样,程家也恢复了他想要的好家样。
程家大院是个新世界,很多好玩意,前边的二层楼成了周澜和杜云峰的专用,其他亭台楼阁弟兄们随便选,看上哪间住哪间。
黑四儿就看上了程月芝那间,大姑娘的闺房最干净,金小满没抢过他,磕磕巴巴嘀咕了好一会儿。
黑四儿在屋里转悠了一圈,有些东西他用不上,他眼睛一咕噜,军师肯定喜欢,就送到前边的小二楼,比如钢琴,比如歪脖子拉的琴,还有一张枕头底下压着的周澜的照片,一并送过去了。
钢琴放在一楼的大厅,杜云峰斜靠在钢琴侧面,一挑手指,打开了黑漆反光的琴键板。
衣冠整洁的周澜端正坐在琴前,双手对撑,十个手指头被他压出了柔软奇异的角度,水葱般鲜嫩修长,指尖微翘。杜云峰忍不住抬起自己的手有摸有样的学,一阵的清脆的骨节响。
周澜很久没碰钢琴了,一只手握拳放在唇边思考了一瞬,然后十指分开落在黑白分明的键盘上,音符缓缓流淌而出,节奏舒缓,起伏轻柔,这曲子杜云峰在几年前听过,在天津周家大院里,周澜喜常弹这首曲子。
杜云峰少年时好动,但总能安安静静的站在弹琴人的身后把这曲子听完。
杜云峰轻轻的踱着步子,打开酒柜拎出一瓶洋酒,缓缓到入六棱的水晶杯中,他拿起一杯靠在门边自饮,外面夜色已经降临,天空中有月牙。
月亮永远都不会变,今天的月亮是昨天的月亮,也是很久以前的月亮,就像钢琴的曲子不会变,同样的曲子,少年时一样的夜晚,他回过头,周澜的背影随着弹琴的姿势在微微的动,他长大了,已经是十九岁的青年,风度翩翩、相貌堂堂。
杜云峰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在变,变得更深,根本无法自拔。
这曲子听了那么多遍,他谙熟于心,周澜最后一个音符悠然落下,杜云峰的手就搭上了他的肩膀,酒杯递了过来。
“好听么?”周澜接过酒杯仰起头。
“好听”杜云峰拾起自己的杯子与他相碰。
这样的夜色,这样的人,周澜觉得这首小夜曲实在是适合。
周澜说话时嘴唇湿润,透出出酒的光泽,红润欲滴,杜云峰忍不住弯下腰去……
“大、大、大……”金小满站在门口,结巴的从大喊变成嘘声。
杜云峰在距离周澜极近的距离了懊恼的闭上眼睛,他猛一回身:“大什么大,不会敲门啊?”
“门、门没关,吃、吃饭……”金小满挠着胖脑袋解释,他怎么知道屋里突然上演这出呢,刚才听见钢琴不响了,就赶紧过来喊开饭,一会都凉了。
杜云峰气急败坏的嚷嚷:“吃什么吃,听小夜曲呢懂不懂,看你就不懂。”
“不、不懂……”金小满趁着杜云峰没冲出屋来揍他,扭头就往厨房跑,心想大哥以前只有听小浪曲的时候才不记得吃饭,如今和军师在一起真是越来越有格调了,对着一架破木头琴就顶饿了,自己赶紧回去先吃,吃完躲起来,今天可不能再在杜老大身前露面。
难得的好气氛被破坏了,杜云峰一个深呼吸稳定情绪,打算重新培养,刚刚把笑脸挂上,没料到周澜突然又起身:“对呀,该吃饭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周澜从厨房端了一碗稀饭,顺道拿了一根又粗又长的擀面杖,兴致勃勃的进了文昌阁。
他进去以后把把守的人支得远远的。
文昌阁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周澜随身带了一盏昏黄的旧马灯。
不一会里面传来骂人的声音,远处的人听不清,但程把头的声音肯定不会是干净话。
再往后是哀嚎。
周澜端着碗喂给地上的人喝,程把头不敢不喝,他的脚趾血肉模糊一片,旁边扔着带血的擀面杖。
“这就对啦!你看,不好好吃饭是要吃苦头的”周澜端着空碗,伸手想拍拍地上那张脸,半道嫌脏似的又收回手:“我以后天天给你送饭,不会饿死你的。”然后他重新堵上程把头的嘴。
放下空碗,他绕到程把头身后,对方的裤腰带本来是好牛皮好款式的,早就被小弟兄们扯走,所以周澜没费多大劲就把对方的裤子扯到大腿以下,姓程的意识到他要干什么,便使劲扭动挣扎,嘴里呜噜呜噜作响。
周澜握着擀面杖轻轻拍打自己的手,他目无表情,跟着姓程的爬行的路线一路紧跟,他在品尝第一道叫恐惧的菜,津津有味,色香俱全。
追够了,锃亮的皮鞋踩住对方血肉模糊的脚趾:“你跑不掉的。”他诚恳的说。
他握着擀面杖蹲了下去。
文昌阁里哀嚎阵阵。
幽暗灯光下,周澜看着程把头带着尾巴一样的擀面杖在地上爬,丑陋不堪,痛苦不堪。
擀面杖在滴血。
“没关系,第一次就是容易出血,你见过。”周澜似乎是安慰的语气,程把头眼神开始有了恐惧,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周澜捕捉到了,他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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