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行_金箍棒不棒【完结】(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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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澜脱了短华达呢外套,只穿了衬衫马甲,他摸摸裤子口袋,然后抓起那瓶昂贵的红酒和一个纸礼品包上了二楼。

  “云峰?”他边上楼边喊,还是没得到回应。

  皮鞋踏在木质楼梯上,发出咚咚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下下撞在杜云峰的心上,他手里拎着枪,在漫长的等待中,他曾暗暗期待周澜不要再回来,他也管住了自己的腿没有追出去,如果对方要跑,他希望足够的时间跑远点。

  怎么就回来了呢?

  脚步声踏上二楼的地板,杜云峰心里一抖,回手把枪藏在了茶盘上,拉过防尘用的绣花布盖好。

  门打开,周澜眼含笑意的走了进来,他自顾自的把礼品袋放到五斗橱上,翻箱倒柜地拿出起酒器,指间捏着两只高脚杯,走向杜云峰:“云峰,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那瓶酒杜云峰认识。

  杜云峰脱力的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看着对方将红酒放在小茶几上,小茶几上是盖着布的托盘。

  旋转开启,发出有质感的脆响。

  红宝石的液体缓缓流入高脚杯,周澜托起一杯塞给杜云峰,自己则拿了一杯在手里摇晃,边摇边闻,他上次喝这个酒时哭了一场,没能好好尝到酒滋味,他自认今天能和杜云峰好好喝一场。

  “小云峰,怎么了?”他伸出另一只手,摸摸对方毛茸茸的脑袋。

  男人头,女人脚,能摸的,都是极亲密的关系。

  杜云峰没理会那只手,只是一仰脖,将香味还没全发出来的酒干了。

  他缓缓将酒杯放到小茶几上,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足以让任何接触的人瞬间心凉,他盯着周澜开口:“你瞒了我太多的事,你今天要给我实话实说。”

  周澜手里停止摇晃,他不明所以,可他明白那沉甸甸的目光。

  酒还没喝,他放下酒杯,转身默默地坐到一边的沙发上,他不看杜云峰,只是盯着地面:“你想知道什么?”

  杜云峰是个有眼色的人,尤其是在周澜身边,周澜但凡不想说的,他都从来不问,这也算第一次直来直去的问,一连串的审问。

  他想了想,他知道对方聪明,所以先问一个稍有疑问,但无足轻重的问题:“淑梅不只是丫鬟吧?”

  周澜一笑:“小气!就为这事?”他扭头看,杜云峰还是阴沉沉的,所以他也不再笑,解释道:“她是娘买来的,给我做妾的,我没说过要娶她,我也没睡过她。”

  杜云峰又张口了,同样是盯着地面,仿佛是在问地面:“你十岁就敢下手杀人,这些年,你杀了不少人,今天杀那个姓程的,你杀过瘾了么?”

  周澜一动未动:“你到底想说什么?”

  杜云峰面无表情:“我捧着你,供着你,一直都舍不得动你,”他说话时攥着拳头,关节泛青:“我从来没问过你。”

  周澜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他不动声色的难过了一下:“你一直都做得挺好的。”然后是长久的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抓起酒杯一饮而尽,下了某种决心,摔出酒杯:“是,我不说,因为我不想讲假话。我就是怕,我怕疼,因为我疼过,我五脏六腑都被他绞碎了,他不知道祸害了我多少次,我能活着跑到黑鹰山已经是个奇迹,我没脸和你说这个。”他顿了顿,吸了口气,努力凝聚全身的力量继续:“我今天把他弄死了,我本来觉得可以一了百了了,你为什么要再揭我一次伤疤,为什么?难道你要我把细节都说一次,你想听吗?”

  他转头盯着杜云峰,眼神和刀子似的,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对话,他不知道意义何在。

  对方沉默,周澜左寻右找,像是找出路似的,最后却发现上天无路,遁地无门,他拿起桌上的红酒瓶,对嘴灌下去,酒很香,酒很呛,能暂时阻止他的思考和耻辱。

  杜云峰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一样难受,他脸是冷的,当周澜把空酒瓶仍在地上的时候,他站起身,开门下楼,到了大厅,直奔酒柜。

  琳琅满目的酒,他的视线停留在金小满送的那瓶洋酒上,角落里有不起眼的小纸包,他撕碎一包投入其中一杯,将两杯都倒入满满的酒,然后他托着两只杯子,和半瓶酒上了楼。

  周澜前几个问题说的都是实话,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问完了,就完了,他要拿到他一直想要的东西,然后在最亲密的距离里,同生共死。

  卧室门半开着,杜云峰随意的踹开,绕过地上的碎酒杯和空酒瓶,将两杯酒摆在小茶几上,他叹了口气:“我信你说的都是真话。”

  周澜一直坐在沙发上,手肘撑着膝盖,头深埋,十指插进头发里,他一天都很亢奋,早上做了重要的决定,没吃早饭就奔向了文昌阁,午饭和晚饭都没顾上就直接去了奉天,一瓶红酒下肚,本来空荡荡的胃里瞬间填满了酒,惊涛骇浪似的在里面撞,他表面稳稳的坐在那,心里已经在绞了:“我希望这都是假话!”

  杜云峰无动于衷,他决定问他最终要问的问题:“你十四岁时烧死了一个人?”

  周澜一哆嗦,茫然的抬头,不可置信,随即了然:“你偷听了我说话?”

  杜云峰咬咬牙,转向他,四目对视:“你真的杀了他?”

  周澜躲开他的眼神,他猛搓自己的脸,酒热人醉,他想把自己搓醒似的:“我为什么要杀你父亲?”他茫然自问。

  杜云峰手指抖了一下,他忍住没去拿枪,他要一个肯定句,不是一个反问句,这样他心里才能干净。

  周澜站起,踉跄了一下,已有醉态,他苦笑着说:“我有吗?”

  “你十四岁时我都在周家,除了我父亲没有其他人被烧死,如果不是他,你最好马上告诉我是谁。”杜云峰话语又狠又急切,他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周澜摇晃的手腕,仿佛怕对方逃跑。

  周澜挣了一下没挣开,他的脸热得发红,睫毛湿润,眼神冰冷:“我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你我烧死了谁,我就不告诉你!”随即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甩胳膊,杜云峰被甩到沙发靠背上,周澜自己也差点摔倒。

  杜云峰没站起,他不动声色,如果周澜敢动一动跑出这屋的念头,他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周澜没跑,他脚步不稳的走到五斗柜边,打开红色的纸质礼品袋,掏出一对红蜡烛,又高又直,蜡烛半腰带着金粉喜字,他摸索了半天找到火柴,划了几次才点燃蜡烛。

  “忘记买烛台了。”他自言自语。

  “你干什么?”杜云峰望着他在那折腾。

  周澜不理会他,只是将流下的蜡油滴在五斗柜上,再将两支蜡烛坐好,稳稳的黏住。

  他很满意的后退一步,拍拍手,这是他亲自选的,红的喜庆,红得鲜亮,红得和火一样,红得和血一样。

  “你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

  杜云峰的话还没说完,周澜回过头,一滴大泪珠子直接滚出眼眶砸在地上,他直勾勾的走向杜云峰,脚下绊了空酒瓶子,一个趔趄跪在地上,然后他连爬带走的扑到杜云峰面前,像以前开玩笑一样,扑到杜云峰两腿间:“不然——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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