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知道,他和敕棍大概要就此别过了。
几天时间,撸一管,亲一回。
这感情真他妈短暂得和做梦一样。
第71章
阿福从来没觉着这句话有那么大的威力。
鸦国虽然毒品泛滥、枪支横行,但在恋爱和婚姻这方面却还是趋于保守的。
阿福知道谈恋爱要慢慢来,要从看对眼变成告白,告白变成牵手,牵手变成接吻,最后才是云雨定情。
即便是那些看上去十恶不赦的黑帮成员,他们也和邻国的帮派不一样,不会没事就打个炮炮叫个鸡鸭鹅,相反,鸦国上至毒枭下至毒贩,大部分对待感情都是从一而终的,甚至有一些因为火拼而死了伴侣,后半辈子就硬是孤身一人。
而显然阿福和敕棍违反了这样的顺序,也让阿福一度以为“我喜欢你”这类告白的话已经不再重要。
年轻人总是不重视甚至蔑视传统的多,他觉得这是某种进步。
可当这话从敕棍嘴里说出来时,那种心脏被揪了一下的感觉却清晰得难以忽略。
果然一方水土一方人,沿袭下来的观念是他们想蜕变也洗不干净的。
阿福浅浅地喘了一口气,反手主动地抓了抓敕棍的手指。
他也喜欢敕棍,他也想等。可这是六年啊,六个月他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何况是六年。
“我不知道,”阿福坦白,“我……我不确定我们真的能在一起。”
敕棍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慌张,他迟疑了一下,继而急切地追问——“你、你不喜欢我吗?还是、还是——”
“我当然喜欢你,我可以肯定我现在非常喜欢你。但……但我不确定我能喜欢六年。”阿福不想隐瞒,既然大家把话说开了,他也干脆把担忧明明白白地摆上台面。
“虽然我不知道红鹫的生活是怎么样的,我也相信你说了喜欢我,你就是真的能喜欢下去,但你现在是要求我在外面干等着六年——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阿福从来就不喜欢背叛的感觉,就算骆驼那样对他,背叛骆驼对他来说也是一项严酷的考验。
凭敕棍的情商或许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许诺和要求是某种程度的自私,所以阿福不介意提醒他。
“我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你,我不知道适不适合跟你生活,也不知道你的口味,你的爱好,你的习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又如何能押上六年的时间,来实现这种守候和忠诚?”
性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性可以随便一些,但谈到感情,阿福认为必须认真对待。
敕棍理解了片刻,而后眼神黯淡下来。纵然没有什么感情经历,但他认为阿福说得有道理。
是的,他甚至不敢肯定会否在某一次任务中丧命,而即便没有丧命,他也无法保证六年之后,他能还给对方一个完整的自己。
他是在提一个过分的要求,他万不能像要求线人或毒贩一样要求伴侣。
阿福似乎是拒绝他了,只是这并不影响他还是把阿福抱住。他真的不应该违规的,正如莱文说的那样,一切都得等到离开红鹫队再说。
可他已经动了感情了,动了的感情又怎么收得回来。
所以他还是为自己找了一点点希望,他说,那我一有空就回去看你一次,我几个月就能有一个小假期,几个月总能见上一面,你愿意让我去看你吗?
阿福说好,我也不用说我地址了,反正你们红鹫无所不能,你总能找到我。
敕棍又说,那既然我们不在一起,如果你喜欢上别人,你就要告诉我,你愿意吗?
阿福也说好,这个我不会隐瞒的,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敕棍收紧了双臂,这感觉真不舒服。就像明明看到了毒贩的影却追不上,明明听到了线报却发现是误报,明明知道今晚就在这一处交易,可到了却早已人去楼空一般。
不,这感觉和上述的几种情况不像。
因为他没有愤怒,没有仇恨,这若有似无的失落与沮丧并不尖锐,反而就像是一张松软的棉花床,让人躺下去,再深深地陷进去。
第72章
从黑鸦军营出来的那一天,他们费了很大的功夫。
军营真是一个进去不容易,出来更不容易的地方。
敕棍和阿福把外衣脱了,皮带脱了,鞋子脱了,几个黑鸦对着他们搜了两三遍,又过金属探测器,检查清楚了肉体便开始填写表格。
阿福不能看到表格,全部都是敕棍在写,阿福便杵在一旁看敕棍填了好几张单子,最后又被相互隔离开,在小房间里问了一遍话,最终他俩才登上另一辆汽车,驶出军营的大门。
小法医和莱文没有来,车上只有敕棍和阿福。
从市郊驶入不需多久,便能进入陶道的内部。和百会一样,这是一个土地面积很广,但居住人口却集中在一小块地方的城市。
它的贫民窟没有太多的黑帮,毒品也由于主外销而非内销,并没有侵蚀陶道太深。所以陶道被分为两块,一块是贫民居住的小方框,一块则是环境优美却生人勿进的富人区。
由于鸦国迁都至此,陶道似乎也被进一步清扫了一轮。街上的卫生比阿福离开时干净了不少,当然人烟也稀少了很多。
阿福也终于呼吸到这熟悉又陌生的空气,他把车窗打开,让风更充分地闯进车内。
敕棍是沿着陶道的主干道走的,所以不会经过阿福原先居住的小街口。
但当他们越过市政厅再越过法院,从法院门前的标志性大树后绕下,进入学园区时,阿福还是有幸见到了之前能眺望到的大钟。
阿福抬头向上看去,钟楼高高直冲云霄,阳光灿烂得让阿福睁不开眼睛,自然也看不清钟上的时间。
阿福说,我弟弟原来在这里上学。
敕棍有些惊讶,他说我也在这里念过,这是陶道最好的学校,你们怎么——
他的后半句话是“你们怎么支付得起”,然而他马上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友好的回应,悬崖勒马。
阿福听出了敕棍的疑惑,他内心倒不是特别在意。
本来鸦国贫富差距就大,他早已对这样的惊诧习以为常,甚至还有些自豪——“因为他学习很好,我不知道你念书的时候有没有政府扶持,我弟弟念书的时候是扶持贫民第二年,他考进去的。”
敕棍对这项政策没有印象。毕竟以他当年的家庭环境,并不需要考虑这方面的问题。他至今也不知道叔叔婶婶到底是真的能维持当时的生活水平,还是靠父亲做毒品生意赚来的钱才能享受到温饱。
敕棍对这个学校确实有印象,不过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回忆。因为它留给他的是一个一个漫长又无助的夜晚,他蜷缩在学校旁的教堂里,因为目睹的鲜血和死亡而瑟瑟发抖。
这样的冲击大得盖过了求学生涯的所有美好。
其实在那么多年的红鹫生涯里他也很好奇,那些毒枭到底知不知道红鹫队里有一个他们合作伙伴的儿子。他们会不会好奇这个斩草却没除根的小家伙跑到哪里去了,会不会一直都在搜寻,却始终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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