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会来看我_门徒同学【CP完结】(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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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经觉得有一个毒枭父亲是他人生最大的污点,可是到了今天,他所痛恨的只是毒枭这一个刻板的标签,痛恨的只是杀害他叔叔婶婶的那些人,而痛恨他父亲——不,他对他父亲没有印象,他又如何能对其燃起明确且尖利的恨意。

  偶尔他也会迷茫,如果进入红鹫战斗并不是因为所谓的正义,而是因为内心那种无处宣泄的仇恨,那他到底做的是对还是错。

  有时候人并不一定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想清楚更多事情,恰恰相反,他们会开始思考一些年轻时从未想过的问题。

  之所以他们不会因此动摇和改变,也不是因为他们得到了答案,而是懒得再去追寻。

  时间是会让人变得麻木和冷漠的,这是多么可喜的事,又是多么可惜的事。

  第74章

  告别寂静无声。

  敕棍从一个边缘将阿福送到另一个边缘,从天亮开车到天黑,可阿福觉着就是一瞬间的事。刹那太阳就变成了月亮,被阳光照得反光的万物也幻化成点起的灯光。

  在靠近四满的一段无人路上,敕棍腾出一只手伸向阿福。

  阿福握住了它,握到他们开出这一片小林子。

  阿福的胸口闷得难受,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想扭头看一下敕棍,又怕敕棍的表情让阿福的情绪无处可藏。

  当他们到达最后一个关卡时,敕棍松开了手。他们在警戒线外停下,敕棍又交涉一轮后,将阿福带过了警戒线。

  敕棍终于对他说——“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阿福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敕棍身后模糊的黑鸦。黄色的警示条和栅栏横在小路的中央,却又像横在两人之间。

  阿福咬了咬牙关,给了敕棍一个拥抱。他很想说谢谢你,谢谢你带我到四满,谢谢你救过我的命,谢谢你对我说喜欢我。

  可他不敢说啊,他怕一发声,眼泪就要出来。

  敕棍也抬手捋了捋他的后背,而后又笑了一下。

  阿福想起在很久之前他也是这样看到敕棍的表情,那是他第一次来到敕棍的公寓,他的面前还摆着红鹫饭堂的鸡腿和饼,而敕棍在问他要不要大麻。

  灯火列成两队,通向四满的深处。阿福便换了另一辆要往城里去的军用皮卡,车子发动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敕棍则在晃动中扭头离去。

  他确实跨过了境界条,然后钻进了车里。

  阿福注视着他的车倒退再掉头,而后如与皮卡竞赛一半,努力赶在对方之前把彼此甩掉。

  阿福和一群黑鸦挤在一起,似乎有人问他几句话,他也回答了几句,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他把脸埋在双手里,用力地搓了搓。直到有人递给他一根烟,他才把林子的味道挤出肺腔。

  有人说鸦国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因为这土地能吃人,也能长出金币。来到鸦国找金子的人都回不去,因为它要不被榨干了你的鲜血鲜血,要不你就被膨胀的欲`望和贪婪吞噬殆尽。

  也有人说鸦国是一片贫瘠的土地,因为这里除了罂粟种不出别的作物,它和富饶的古田就隔着一片荒地,一面是斑斓繁华的灯火,一面却万籁俱寂。

  好像连声音都被土地吃掉了,这可怕的地方什么都能吃进肚里。

  可为什么阿福还是能听到别的声音,那声音是金豺扯着脖子嚎叫,是红鹫扑闪翅膀尖啸,是黑鸦成群,发出鼓噪的声音——这都是生命,那土地怎么没把它们也吃尽。

  皮卡开了两个钟头,阿福步行了半个小时。当他真正站在那家商铺前时,还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阿福想过无数个重新见到家人的场面,也想过无数种版本交代他和敕棍的相识相遇,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真正从皮卡上跳下来,站在这个于心中徘徊过无数次、电话打过无数回的小店门外之际,他的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出来。

  他望着拴着门锁的玻璃门,看到里面的弟弟和父母坐在饭桌前。他们紧张地吃着饭,脸上挂着和阿福在百会时一样的忧伤和惆怅。

  阿福觉得这才是梦。

  而他很担心,只要他靠近一步,他就会从中醒来。

  第75章

  阿福喜欢重逢的感觉,那会让他觉得之前吃的苦都不要紧。只要能换来这样的结果,那再让他走一遍也无所谓。

  母亲抱着他哗啦一下就哭了,父亲也不停地抹着眼角,弟弟更是整个人撞进他怀里,差点把他撞倒在地。在他担心着家人不能安全的同时,家人也以为已经失去了他。

  这样的消息隔绝是最让人提心吊胆的,一颗心不上不下,就算知道结果未必如人意,却又自欺欺人地抱着一线希望。

  如今好了,如今所有的祈祷都变成了现实。母亲抹掉泪水就在窗边跪下,不停地感激着诸神对他们一家的恩赐。父亲则赶紧从里间多卷两个饼,走几步又转回去拿几只包子。

  弟弟则是死活不愿意松手,他和阿福两个人住在陶道那么久,失去哥哥是他无法想象的,他根本说不清这段日子的等待到底怎么熬过来。

  他把眼泪和鼻涕擦在阿福的衣领,擦在胸口,擦在袖管,擦得阿福本来就脏兮兮的衣服更臭了,擦得阿福也泪流满面。

  他们说百会好危险,百会发生了什么,百会在打仗吧,是不是派了好多的红鹫过去,打得你死我活。

  阿福说是啊,百会贫民窟和我们住的不一样,那是政府需要重点清理的灾区,所以会有清扫,自然也会有流血牺牲。

  他们又说那你住在哪里,你怎么活下来的,你这是怎么伤的,你还伤到了哪里。

  阿福说没事,我碰到的都是好人,遣散过去之后就住下了。就算他们有战争,我也总能侥幸避过。我运气好,打小就是。

  他们再问什么好人,我要谢谢这些好人,谢谢诸神,我的老天,你是吃了多少苦头,你看你脸上身上都青了,你挨打了吧,你挨黑鸦打了还是红鹫打了?你快说说,你不要吓我。

  阿福说真没有,路途遥远,环境不好。千里迢迢过来,总会受点伤,但都没有大碍。你看我好好的,我站起来蹦跶一下你就知道我好好的。

  母亲赶紧把他摁住,说你不蹦,你赶紧吃东西,你瘦了好多,吃完了锅里还有。

  阿福确实饿了,他咬一下饼喝一口粥。

  父母和弟弟在旁边絮絮叨叨地问,絮絮叨叨地说。他们说红鹫真可怕,唉,他们真可怕。听说冲进贫民窟滥杀无辜,杀了毒贩不算,还杀贫民。

  黑鸦也可怕,唉,黑鸦真可怕。你不知道这些天老是在开枪,我们都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一周前子弹都打隔壁铺里来了,一下子把玻璃都打碎了。真不知道哪天就打到我们家,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戒严才结束。

  阿福说快了,我在来的路上都听说了,没几个月了,你们也别怕黑鸦红鹫,他们都是在保护普通的市民,我们家一和毒贩没瓜葛,二又没有当兵叛逃的人,怕个啥,不怕。

  弟弟说,不是,你不知道,现在只要和他们说上话,他们不打人,那些反对派也打人,“四满城里有退役红鹫的宿舍,那天都给反对派轰了。一炮轰过来,一个人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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