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何跃可能是有点可怜自己,如果不是今天何跃突然过来,他肯定要收拾的不这么狼狈才能过来看何跃一眼,可是看见了也就看见了,没看见的日子不一样过来了吗,常文恩想的清楚,就没说什么,余春蜓病刚刚好一点,也不知道什么态度,他回去了,余春蜓心里不舒服,何跃夹在中间难做人,还不如不回。
“那天和我妈打电话了。”何跃说:“她恢复的挺好。”
“是吗?”常文恩抬头看她,“她心情好吗?听说这个病最忌讳生气,郁闷,我怕她生意上的事情压力太大。”
“没什么事儿了,不用卖房子。”何跃说:“不用担心。”
常文恩噢了一声,“我吃饱了,你呢?”
何跃早就吃饱了,结了账,拉着常文恩走,走到门口时,天已经黑了。
“我先回去了啊。”常文恩说:“你在那边也挺忙的吧,不用总找机会来看我,我过几天期末考试完了可以去看你。”
他转身要走,何跃突然从后面把他抱住了。
“常文恩。”何跃贴着他的耳朵说:“你真的不用活的这么累。”
“……我没有。”常文恩说:“你不累吗?我觉得大家都很累,都不容易,我也不算特别累,你不用总可怜我,我觉得自己现在不拖累别人,还能偶尔拿出来一点钱孝敬阿姨挺好的,你和叔叔阿姨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想让你们因为我心烦。”
何跃抱得他紧了一点,因为他觉得抓不住,常文恩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不想让何跃为难,如果余春蜓就是不同意他们俩,常文恩不会死缠烂打。
然后呢?
然后常文恩就真的走了。
何跃在回去的火车上,在昏昏欲睡的间隙这样想着,然后常文恩就真的走了,真的会离开他,再也没有人叫他一声何跃哥哥,那个总是缩在他怀里睡觉的男孩以后可能会有别人去拥抱,去亲热,常文恩此前的生命被他占据,此后的生命呢?
他猛地惊醒了。
何跃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根本没有办法接受,常文恩的好,他舍不得拿出来一点点和别人分享,常文恩的不好,他也舍不得让别人去批评去挑剔,他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不行,不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
常文恩在还有半个月放寒假的时候又去问了那个房子,苏蔷说可以住,帮他联系了房东,“你换个好点的吧,那地方我真住够了,房东手里还有房源,那种合租的一个月不到一千块,住一个寒假也挺好的啊。”
“这个就行。”常文恩说:“我也住不了几天。”
他今年寒假什么活儿也没接,放假之前就安心学习考试了,本来是想找个公司实习的,总跟着苏蔷做那些乱七八糟的兼职虽然来钱快,但总也不是正事。可是因为总觉得累,就想有个地方好好休息几天,暂时还没去找。
何跃那天走了以后,再没有联系过他,常文恩一直心里都很压抑,他觉得何跃可能已经做出了选择,自己是被放弃的那个。
他那时候状态已经很不好了,身体和精神都是,想事情有一点容易极端,可是又没有人去沟通,他翻来覆去地想,从开始到结尾,很想自己想出来一个解决的办法,又觉得自己没有刚刚离开何跃时那样想得开了。
放寒假不到十天的时候,常文恩去了趟医院,他那几天总是吐,低烧,肚子疼,检查结果是胃肠感冒,开点药就可以,但是胃有点别的毛病,慢性溃疡,反正他生活习惯不太好,虽然年轻,有胃病也很正常,医生给他开了很多药,他没有都买,有点舍不得钱,买了一些胃药就回家了。
这里现在只有他和一对小情侣在住,小情侣喜欢聊天,爱玩爱闹的,隔着墙都能听到,常文恩从医院回来就过去,被吵醒一次,摸出来手机看,夜里十一点半。
他心想,何跃在干什么呢?
这么久没有联系过自己,他会不会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
虽然这个猜测很荒谬,他也知道何跃不是那样薄情寡义的人,可常文恩忍不住去猜,他侧着身体,躺在床上,想象着何跃和别人在一起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一点不真实,像是从前的日子和以后的日子完全被割裂开一样,他本来是一直在劝自己,冷静,不要多想,他不会的,就算会了,也可以理解,他走了,难道还不让别人进来吗?
那你走吧。
常文恩又想到了这四个字,他心想,不是我要走的啊,我回到我从小长到大的家里,猫死掉了,我不知道,阿姨原来已经对我和何跃的关系介意到“死了都不放心”的地步,我也不知道。我以为自己少说话,好好地学习赚钱不给何跃添麻烦就够了,可我还是什么也抓不住,何跃那么累,只因为我是个男孩子,我做什么都是不对的。
他心里的难过翻江倒海地涌出来,在夜里哭的肩膀都抖了,他真的很累,也很迷茫,更多的是无能为力,所有人都在说,不过就是失恋,失恋就失恋,你自己大好的人生继续过啊,可是什么才算是大好的人生,他想要的也就是和何跃在一起好好的,他从没想过有别人,要怎么才能好好的继续过呢?
他摸出手机,想给何跃打个电话,却发现自己停机了,这里没wifi,他没办法交话费,何跃又很明显不会给他打过来,常文恩只好坐起来缓了一会,穿好衣服走了三条街,找到一个可以交话费的小超市,用掉了自己身上最后三十块现金。
何跃接到他的电话时,刚刚回到自己卧室,他这段时间要忙疯了,昨天才回的家,回了家以后,就把自己想了很久的话和余春蜓与何华寅说了。
他没有寒暄什么,开门见山地说:“爸妈,想和你们谈谈我和常文恩的事。”
何华寅一直以来的态度,都比余春蜓更加含糊,他毕竟在文艺界,听过见过不少这样的事情,并非从心底里觉得他们俩是完全不对的,可余春蜓的担心他也理解,毕竟是在这个环境,同性在一起,总是很难的。
余春蜓愣了一下,她说:“怎么了?”
何跃说想带常文恩回来过年,余春蜓的神态又放松下来,说当然可以啊,回来就回来,有什么不行?
“以后每一年,我都会带常文恩一起回来,我们俩也不会找女朋友,可能等他年纪到了,会和他去国外领证。”何跃觉得话说的够清楚,他微微垂着眼睛,轻声说:“我希望您和我爸能接受他,以我男朋友的身份接受。”
如果不是常文恩,换一个人,余春蜓可能就不会沉默了,可那是常文恩,她从小带到大的孩子,还是个小朋友的时候,他就抱着自己阿姨长阿姨短的,喜欢吃的零食,总惦记着给自己吃一口。
她还记得常文恩那天走之前把给自己买的东西送到了医院,然后微微垂着头离开的样子,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您还记得我前段时间给您转了一笔钱吗?”何跃说:“钱是我之前攒的,出国之前都给恩恩了,您应该知道这个事儿,他那天确实是和我吵架了,因为我说错话了,我说你别来医院了,我妈看了你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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