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抽完烟,已经是凌晨快两点了,再结伴去各个办公室巡查一圈,出来时整好两点半。各个交通卡点和高速收费站都反馈说没见到可疑人物及车辆,交警和治安监控暂时也没新的消息;严峫给守在医院的便衣打了个电话,说步薇半天情绪波动过大,晚上吃了安定片,早已经睡着了。
“后半夜估计也就这样了,你先回家睡一会吧。”秦川看看时间,说:“我今天早上起得晚,还能再熬一会儿,你早上七点来接我的班就行。”
其实严峫今早起得也晚,但他跟单身汉秦川不一样,他知道江停正等在家里。
就好像家里有个活生生的宝贝,念着你,想着你,勾着你。瞧不见的细丝牵在心头,时不时就把心肠勾动一下,让人离家越远越不安定,从五脏六腑到骨髓血脉都在叫嚣着要回家去,要回家去确认一下活宝贝还在那里。
“行吧,那我先回去睡几个小时。”说这话的时候严峫下意识挪开了目光,尽力让自己从表情到声音都显得很正常,看不出丝毫的跃跃欲试和迫不及待:“那什么,万一有事第一时间叫我哈。”
秦川没注意到严峫隐藏在平静表面之下的躁动,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严峫就像个十八岁的小伙子,揣着车钥匙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市局,开着车一路回家,好似每个车轮胎底下都裹着一团轻飘飘晃悠悠的祥云。从车库上公寓的电梯格外悠长缓慢,直到站在熟悉的防盗门前,他才感觉扑腾扑腾的心脏落回了胸腔。
他推开门,下意识放轻了动作,在看见客厅情景的同时微微一愣。
沙发边的落地灯调到了最暗,散发出懒洋洋的光晕。裹着干净浴袍的江停斜倚在沙发上,一只手还支着头,但人已经睡着了。
他没穿鞋,光脚垂在地毯上,整个人既放松又柔软。而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满满一碗饭、一盅鹧鸪炖花胶汤,崭新的筷子和调羹焕发着微光。
严峫一步步走上前,半蹲在沙发边看着江停熟睡的侧脸,目光微微闪动。
——他盛好饭,温好汤,甚至连餐具都细心准备好,尽最大努力减少严峫回来后吃夜宵的准备工作,然后就坐在这里。
严峫心想:“原来他一直在等我回家。”
第72章
严峫指尖轻轻拨了下江停的头发, 江停眼睫颤动, 紧接着迷迷糊糊地醒来了。
“……回来啦, 吃了吗?”
江停挣扎着刚要起身,被严峫按了下去:“你睡你的。”
他起身去热了汤,微波炉叮的一声, 温暖浓郁的肉汤气味就飘了出来。
严峫也不就白饭,只喝汤吃肉。那野生鹧鸪肉炖得既烂且嫩、鲜甜无比,加了花胶的汤也又浓又醇厚, 浮油被撇得一星不见。虽然外面不是冬夜, 天气也并不寒冷,但这热滚滚的一大碗汤连肉带药材下去, 足以让人从肠胃到心肝都被安抚得妥妥帖帖。
“怎么这么晚回来?”江停横躺在沙发上,用手臂遮着眼睛, 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困意。
严峫含着一小块肉骨头,把案情详细说了, 又道:“已经发了协查通告给各级交通治安,随时都可能有情况汇报上来,天亮我就得赶紧回市局。”
沙发边上的灯光已经开到最暗了, 但还是有点扰人。江停伸手凭空摸索了几下, 掏出沙发深处的靠枕——曾翠女士为配货拿包买了无数个枕头,严峫沙发上起码堆了十个——一下捂在了自己脸上。
严峫扑哧一声。
但他还没来得及戏谑两句,就只听江停道:“也就是说,在江阳县灭口李雨欣的那帮人,很可能是汪兴业指使的?”
严峫原本的话被结结实实堵了回去:“对, 可能性非常大。李雨欣在行刑地见到的绑匪都黑衣蒙面,难以指认外貌特征,但她通过吸毒的生母可能见过汪兴业的面。如果她来建宁后见到步薇的这位‘叔叔’,一定会察觉出异常,所以汪兴业有必要灭她的口。另外,汪兴业是怎么知道我们已经查到李雨欣这条线索的,以及是用什么方式买凶杀人的?这些疑点暂时还没法解释,我已经让人对汪兴业的资金流动和社会关系进行全面排查了。”
江停在靠枕下闷了一会,喃喃道:“……但没理由啊。”
“什么没理由?”
“他为什么想杀我?”
严峫的筷子顿了一下。
——是的,范四。
但紧接着他若无其事地夹起汤里一朵枇杷花:“你不是说范四跟江阳县那帮肇事杀手很可能不是同一名雇主指派的吗?”
“我就随便那么一说,你随便听听得了。”
“所以你承认当时就没说实话呗?”
江停把靠枕掀开一条缝,从缝隙里瞪着严峫:“你要是记性这么好,没事怎么不多记记案情?”
严峫说:“哟——还会顶嘴了!果然登堂入室以后就有底气了,在杨媚KTV见面那次你咋那么温顺乖巧呢?”
江停也笑了起来:“别贫嘴,好好说话。”
严峫喝了最后一口汤,起身去洗碗洗手刷牙,在哗哗水声中扬声道:“之前步薇没招认的时候,我那点捕风捉影的感觉没法作为凭证去调查汪兴业,所以目前掌握的线索太少了,暂时不能做出可靠的判断。等明天经侦和技术队配合,把汪兴业的老底给我翻出来,我们才能知道他在黑桃K的贩毒集团中到底是什么样一个角色,跟范四到底有多少联系。”
“总之呢,你先继续乖巧懂事的待在这,最好别一个人出门溜达,溜达也一定要开我的车。”严峫甩着手走回客厅,说:“不管想买凶杀你的是不是汪兴业,那种等级的角色是不敢在建宁地界上招惹我的,多一层保障多一份安全吧。”
江停“唔”了声,头重脚轻地坐起来。
他想下地回卧室去睡觉,没想到还没站起身,突然被严峫弯腰一捞,整个人扛了起来:“喂!”
严峫就跟扛个口袋似的,从客厅穿过走廊,一路把他扛回主卧,然后砰一声丢在了大床上,随即整个人覆了上去。
卧室里没开灯,只有隐约的反光从客厅映来,江停还没来得及从那一摔的晕头转向中清醒,紧接着就被严峫压了个结结实实,就像头温热厚重的野生豹一样,连呼吸都喷在了浴衣领口里。
“你这大半夜的……”
“嘘。”
严峫的手指从江停额头慢慢滑下眼角,鼻翼,脸颊和颈侧。他就像是在描绘一件心爱的艺术品,用触觉去感知,用温度来膜拜,带着多年风刀霜剑气息的食指与中指尖小心翼翼地绕过嘴角,却始终不真正触碰上去。
卧室异常安静,仿佛水底汹涌的暗流,表面上却只有纠缠在一起的呼吸,隐约露出一点端倪。
严峫低头挨得更近了,问:“我可以亲你吗?”
江停不吭声。
严峫却像是犯了什么绅士风度的病,一定要取得对方的同意:“我可以亲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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