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说出许多幼稚不堪的话来。
“真的,俞老师,我都会的,你教我的我都会了——不会的你再教我……我……还有我呢。”
我的表情语气大概无一不可笑,他的嘴角微微地上翘起来,紧皱的眉也慢慢舒展开了。
“叶岩。”
“嗯。”
“怎么突然回来了?”
夜色渐渐浓了,天上没有星星,明亮的街灯散射到天台顶,就只剩下稀薄的微光。夜风轻柔,夜色温和,他看着我的眼神也是温柔的,言语里那种无法表达的、温情的深意,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又说出了实情。
“我想你了。”
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他的眼神泛起了波澜,那种波动暧昧不明的含义,让我的心脏狠狠地抽紧了。他离我那么近,只隔着一步的距离,被那双眼睛望着,我的灵魂有那么一瞬间脱离了身体,不知飘荡到什么地方去了——有时候我常想,那个伸出手拥抱他、不知死活地吻他的人,到底是不是我。
那是我和他的第一个吻,具体的感觉,说真的,完全记不得了。我记得的就是反应过来以后,我猛地松开手,做了一件让我严重鄙视自己的事——我转过身,像逃命一样地跑下楼,整整两天都窝在寝室里不敢见他。
现在想起来,真的很后悔。如果那时候我知道,要在一年以后、要在这种境地下才能再吻他,那天我就会多停留一会,至少在以后回想起来,会觉得有些安慰。
现在我又吻了他,嘴唇相触的感觉很温暖,却带着浓浓的心酸。如今我要走了,他却始终不愿意听我解释,更不要说是原谅我。
我到底要怎么让他知道,没有什么比他更重要,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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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要考核医学——就是小叶被抓了的那门。
所以昨天多看了一会书,没赶上在12点之前更新,捂脸……
我错了T T
24
那个吻持续了多久,我并不知道,他总让我失去时间的概念,他总能让我丧失除了他灌输给我的信念意外的一切概念。他的嘴唇还是一样的冷和薄削,我放开手,后退一步,用种必死的心情看着他,像是等待着死刑宣判的犯人。
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一样是傍晚,一样是昏暗,一样是模糊不清的表情,他离我半步远,像隔着半个世界。
“叶岩。”
他的声音极地的响起来,也和表情一样模糊不清,但声音里的动摇和软化却让我一瞬间警醒起来,猛地涌起一阵新的希望——他是准备原谅我了么?
“俞老师!”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我慌乱地向后跳了一步,刚好看见钟澜走进来,手里还胡乱夹着几碟资料,“二十四床说胸痛。”
“知道了。”
他半刻犹豫都没有,急匆匆地和钟澜走向病房,我在原地呆立了一会,慢慢地垂下头。
这一次,我终于鼓起勇气不再逃跑,倒是他,又转身走了。
一想起过去的怯懦,我就格外的后悔和轻视自己,有些话我那时就该和他说清楚的,不该等到现在,我终于敢说了,他却不肯听了。我总是想着,有些话未必要说得太明白,我以为我们是心照不宣的,但是我莫名其妙的信息又是哪来的?我们之间,根本就连一个像样的承诺都没有过。
唯一的一个约定,也是如此的暧昧不清。
大三那次唐突的亲吻之后,整整两天我都挺尸一样躺在寝室里,黑白颠倒精神混乱,等到他终于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处在混乱的最低谷,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像是一道雷,先把我劈成灰,又让我从灰堆里重生。
“叶岩,来医院。”
挂了电话,我梦游一般晃到医院,看到他站在病房里的身影,又条件反射地往后躲。
但是他已经看到了我。
“叶岩,换完衣服过来。”
我从包里拿出白衣,就站在门口穿上,低着头一路走向病床前,听见他在对十七床的病人说话,语气很温和,“这个是我的学生,让他看看你的情况。”
我这才抬起头来,心虚似地看着病床上的老太太,并不敢看她。老太太体型臃肿,我一时也分不清是水肿还是肥胖,又不敢贸然动手,俞夏远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我的右手。
我浑身一抖,差点就把他的手甩出去,但他的手握得很紧,甚至捏的我直发疼。我就这么被他握着手,一直到他引导着我把手放在老太太的腿上,裸露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有些发凉,我茫然地看着他,对上他的脸,就更加茫然。
他放开我的手,“摸摸另一边。”
另一边腿却是发烫的,仔细看的话,略微有点发红,还有点轻微的水肿。
我试图偷瞄一眼床头的病历卡,他却巧妙地挡住我的视线,我知道他在等着我回答,于是我只好咳嗽一声,不确定地说,“是炎症吧。”
“淋巴管炎。”他动手帮老人盖好被子,示意我跟他出去,我终于鼓起勇气看他的脸,却没在他脸上看到一丝异样的表情。
他还是那么沉稳平静,含蓄地高傲刻薄着,然而我却不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从病房到办公室,短短的十几步路程里,无数年头在我脑海里沉浮打转——他到底事怎么想的?他怎么能这么若无其事?
他走到办公室,递给我一叠病例,我却没有接。二十年里积攒的勇气全都在那一秒钟用完了,我破釜沉舟地看着他,“俞老师,我——”
归根结底,勇气也是一种气,只要一个针尖上的力度,就立刻泄漏逃逸,他只需抬起手,做一个噤声的手势,我立刻就泻了气,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慢慢走到我面前,神色温和,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他没有戴眼镜,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我,在温柔里,还带了某种让我期待的深意。
我紧张得连指甲都在发抖。
“你要说的事,我知道了。”他伸出一只手,但那只手只是落在了我的头上,传递了许多让我幸福到疼痛的寓意,“等你毕业的时候,再说吧。”
我一直把那句话理解为,“等你毕业了,我就接受你。”所以我也理所当然地觉得,他知道我要说的,是“我爱你。”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们心有灵犀,然而现在想起来,我们好像全都自以为是的、完全地误解了对方。
25
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上星星点点的灯火明亮地照着,只留下一小片黑暗,紧紧地包围着我。回忆像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突然在你最落魄难过的时候造访,那种久远的亲切温暖里,溶溶地混杂着心痛和悲伤。
门被推开了,黑暗里看不清来人的脸,但只凭一个模糊的轮廓,我就认得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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