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话_苏芸【完结】(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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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无一人。

  我在门口呆了一会,越发理不出头绪来,终于还是转身回了他的值班室。

  灯光昏暗,他仍然坐在电脑前面敲打,他的脊背无论何时都挺的很直,让人觉得潇洒挺拔,但这时候,骤然就体现出一点脆弱的姿态来。

  他还是不抬头,“你回来了?”

  “嗯。”我答着话走打他身边,目光却瞥着写字台旁的垃圾桶,那里面有一个褐色的小东西,我走的时候还不在里面的。

  我搬了个凳子坐在他身边,头靠在他身上,看着他写论文。等到东方发白了,他终于困了,躺倒床上去小睡了一会。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垃圾桶旁边,从里面捡起那个褐色的钥匙扣,打开来里面是两张照片,一张是他的,一张是另一个男人。

  那个人怎么看都觉得眼熟,尽管有一些不同,我还是认出了,这就是VIP病房门口的那个黑衣男人。

  两张照片因为岁月的关系,都显出一种温馨而遥远的模糊来,我仔细地看了一会,然后把它扔回垃圾桶,走下楼,把整桶的垃圾都扔进了回收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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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生都是熬夜的行家,一晚上没睡,我除了反应有点迟钝之外并无大碍,熬夜的老手一般在清晨都神采奕奕,到了下午才会萎靡犯困。

  七点的时候他准时醒过来,生物钟精准得坚持一秒不差,他似醒非醒的时候表情十分有意思,但只要睁开了眼睛,就变得犀利敏捷,一点迷惘的神色都没有。他理理衣服,径直走去洗漱,我忍着跟他说话的欲望跑去买早餐——他的起床气很重,刚起来的时候还是不要惹他为妙。

  十分钟以后他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我也刚好拎着早餐回来,两个人默默无语地吃完了早饭,他抬手看看表,“你该走了。”

  我依依不舍地站起来,“那你去哪?”

  “回去睡觉。”

  他的精神还好,但眼底一片黯淡的瘀青显露出困乏,我不忍心再烦他,跟他道了别,磨磨蹭蹭地向门口走过去。

  走了两步,我灵魂附体似的停住,一回头就看见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垃圾桶,我想起那堆被我扔掉的垃圾,悄悄攥紧了拳。

  “垃圾我倒了。”

  他盯着我看了两眼,没什么表情,朝我走了过来,我手心冒着汗,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但他那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却让我迷惘了一下,拥抱和吻就更别说了,他松开我以后我还是很茫然地盯着他,他的表情似乎在看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东西。

  “你还挺勤快的。”

  他话里当然有话,可是我听不出来,没等我细想,他就已经把我往门外赶,“快走吧,你要迟到了。”

  这一天我还是轮换到消化科,一向没什么人管我们,自然也就没有迟到不迟到这一说法,在最忙乱的早晨根本没人在乎我们晚到个十分八分。同组的同学大多数还没到,我在病房里溜达了两圈,瞄准了副主任离开一个病房,我立刻溜进去,整了整衣服,堆一脸灿烂的笑容。

  查房刚结束,病房里的病人大多都懒洋洋的在吃早饭,我锁定了十七床的一个老人,笑容可掬地走了过去——毕竟老男人相对好说话一点。

  “今天觉得怎么样?”一边问话我一边扫了床头的病历卡一眼,知道他是肠炎,昨天入院。

  “好多了,”出乎我意料的,老人竟然会说普通话,而且说的还不错。他眼神似乎不大好,之看清了我穿着白大衣,却没注意我衣服上没牌子,很信任地说起来话来了,“肚子还是疼,昨天晚上了三次厕所,大便颜色好多了,但是还是稀。”

  我简单地帮他做了下腹部检查,练了练腹部检查的手法,又帮他听了听心音——老年人的心脏多少有点都问题,这一个乍听起来很正常,可听了一会,我逐渐听出点不对来了。

  我不大确定,换到肺动脉听诊区,杂音消失了,主动脉一二听诊去也正常,然而一到了三尖瓣听诊区,那抹若有若无的杂音就又出现了——很轻,但确实存在,具体是怎么样的我也说不太清楚,但我知道那绝对不是正常的心音。

  我帮老人系好衣服,溜进办公室里找到他的病例,既往史和现病史里都只字没提心脏的异常。我出门转了两圈,好不容易截住一个住院医师,“老师,十七床有心脏杂音。”

  那医生比我大不了几岁,第一反应就是惊吓,“谁让你给病人做体检了?”

  “十七床有心脏杂音,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我充耳不闻,“老师你去看看吧。”

  年轻医生将信将疑地走进病房,听了一会摘下听诊器,鄙夷地横我一眼,“你不懂别装懂行不行?”

  “我刚才真的听到了,”我忍着不快,“老师,就在——”

  “行了行了,别添乱了。”越是没资历的老师在学生面前往往越拽,这会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坨垃圾,“先我们大早上不够烦呢。”

  病人已经开始不安了,我再没涵养也不能在他面前吵闹,忍着火走出门外,我又拉住那医生做了最后一次努力,“老师,要不你再仔细听听——”

  “我研究生不是白念的,不用你指导我。”小医生被我逼到发飙,“有没有杂音我还能听出来。”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进退维谷,但又不能撒手不管,这时走廊左边传来一个声音,“叶岩。”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那是谁。

  他还没换衣服,穿着白衣走了过来,姿态非常挺拔优美,“怎么回事?”

  住院医师看他一眼,本来想走开,扫见他胸前的牌子,还是犹豫着站下,叫了声俞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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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夏远冲他点点头,又看着我,我简单地把事情描述了一下,没添油也没加醋,但多少有点不情愿——在这样的情况下,用这种语气说话,总让我觉得很怪。

  就好象我们是单纯的老师和学生。

  我说完了,住院医师补充道,“我听过了,没有杂音,要不俞老师你去听听?”

  他少见地笑一下,抬手按了按耳朵,“熬过夜耳鸣了,估计不行。你们周主任呢?”

  “周老师开会去了,明天才会呢。要不我去叫别人来?”

  “一级杂音也就他能听了。”

  我和住院医生看着他,这时候正常的做法就是不再插手,等科主任回来再说。可是循环系统的一点变动都有可能预示着危险——我还记得他说过的一个病例,在腹部听到了血管杂音,不到半个小时病人翻了个身就猝死,后来尸检才知道是肺动脉栓塞。

  可不管怎么样,我也不想给他添麻烦,毕竟这种概率小到可以忽略,我咳嗽一声,“估计是我听错了。”

  住院医师眼神雪亮地盯着我,我本来想反瞪回去,反正我要走了不用怕他,但夏远还在这里,我只能忍气吞声,冲他干笑一声,“不好意思啊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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