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站不住,向着公车站狂奔而去,跑到半路的时候一辆出租车迎面开过来,我拦下车,说出了他医院的名字。
37
越过半个城市,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我把口袋里所有的钱一扔,看也没看就向院子里跑过去。电梯还在十六楼,我没有耐心等,急匆匆地跑上楼,早过了下班时间,护士站里没有人,整个走廊都空荡荡的。
但我知道他一定在,因为星期四是他值班的日子,我在值班室门口停下脚步,鼓起勇气推开了门。
然而他并不在里面。
走廊里静悄悄的,几个护士在护士值班室里打瞌睡,三号病房里传出很轻微的说话声,内容听不清楚,然而我立刻听出了是他。
我轻轻走过去,握在门柄上的手,涔涔的都是汗,我站了一会,才终于推开门。
他站在床边,面对着我再给十六床听诊,听到门响他抬起头,脸上现出惊愕的神色,然而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他很快低下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帮病人做体检,仿佛根本没有看到我。我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口,等他收起听诊器,才低叫道,“俞老师。”
他没听见似的,询问着病人咳血的情况。好不容易等到他交代好事情离开病房,我又叫他一声,他的脚步却毫不停顿,径直从我身边走过去。
认识近他三年,只有两次他这样对过我,一次是我瞒着他考研,另一次就是今天。
那一次他看我的眼神冷如冰封,而这一次,他干脆看不到我了。
我跟在他后面追出去,不屈不挠地叫了他几声,可等到他停下来,一脸不耐烦地表情看着我时,我又顿时语塞,心虚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峙了半天,我终于说出口,“对不起。”
他挑起一边的嘴角,不是一个笑,只是赤裸裸的嘲讽,我的心一下沉到谷底,然而还是挣扎着说道,“那天的事对不起,我不应该——”
我说不下去了。
“不应该把钱摔到我脸上,还是不应该说我无耻?”
不用他提醒我,我也清楚的记得自己说过些什么,做过些什么。他仍然带着那种嘲讽的表情,把听诊器摘下来折好——我看到他右手手背上仍然没愈合的伤口,微微地红肿着。
于是我的心也给挤在门里碾压了一遍。
“夏远,对不起,”我根本想不到言辞来解释,只能重复这一句话,“对不起。”
他的另一边嘴角也翘起来,然而那个笑让我觉得,他还是不要笑的好。
“没关系。”他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转过身,走了。
我跑两步拦在他面前,只觉得每说一个字都困难得很,“我真的错了。”
“我知道。”
他的冷漠让我震惊,但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开口,“真的对不起……”
“你还要说几遍?”
我宁可立刻从楼顶跳下去,也不想听到他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绝望了我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他,希望用动作表达出难以说出口的话,然而在我手臂里的仿佛一截木头,僵硬而没有感情。
“夏远,我……”
“松手。”
不用他说第二遍,我就把手放开,自觉地退后一步。
我从来不知道,他也能用那么冷漠的声音说话。
“叶岩。”
“我……”
“你那天说了不少话,但我觉得只有一句像人话,就是‘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我真的错了,我——”
“你还真就只有只一句话说对了,我很赞成。”
他嘲讽的语气总是很伤人,然而当他不带嘲讽,认真地说出这句话时,只能让我觉得更加绝望。
“叶岩,不管怎么样,那天的事总算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们不合适。所以,就这样吧。”
没有一点反驳的余地,他简直是在宣判。
“夏远,这次是我错了,以后——”
“叶岩,”他又恢复了固有的嘲讽神色,“那天你说的两句话,我觉得很适合现在。一句是‘我一句话也不想和你说’,一句是‘滚’。”
我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对不起——”
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立刻抬起头,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然而他的话,很快粉碎了我的希望。
“你叫了我三年老师,所以我再教你最后一件事。”他看着我,眼神里不易察觉受伤神色,“有些事,不是一两句对不起就能一笔勾销的。”
然而他松开手,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值班室,就像那天我对他做的一样,他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我知道,那扇门再也不会对我打开了。
39
我打车回了王磊那边,我回去的时候他们还没散,带着八分醉意的人都冲上来灌我的酒,我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酒入愁肠什么的,我不太理解的了,只知道酒是冷的,落到肚子里就更是冷。最后所有人都不喝了,都看着我,我只记得自己形象全无,被人一路驾着回到宿舍,嘴里还在不清不楚地含着什么,中途跌倒了,也不知道碰了哪里,一嘴的血腥味。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明晃晃的太阳照下来,寝室里没有人,手机铃催命一样地叫了半天,是程晶晶。
她提醒我今天是毕业晚会的彩排,我这才想起,我答应了她要在晚会上凑个节目。浑浑噩噩地赶到排练场地,程晶晶给我的脸色吓了一跳,我张嘴发了两个音,声音嘶哑的不像话。
理所当然地,我被赶回寝室休息,程晶晶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要忘了后天晚会的时间,我答应下来,慢慢地晃回寝室,刚好遇到大嫂。
他手里提着两份饭,我开门让他进来,他递了一份炒饭给我,“饲料。”
我们少见安静地吃完了饭,我能感觉到他小心翼翼地在打量我,于是我把筷子一扔,干脆地问,“大嫂,我昨天都说什么了?”
“先说你失恋了,”他把油浸浸的筷子指着我,“然后又说不用安慰你,你是活该。然后就一直说‘我活该’。”
我心里略微慌了一下,“没说别的?”
“没有。”
还好,不管怎么样,没叫他的名字。事到如今,如果我在临走时还给他带来麻烦,我真不如一刀捅死自己算了。
在恍惚里又过了一天,盲目的跟着别人打包行李,桌子上书架上空档一片,只剩下床上的被褥还在,这个是不准备拿走的。
剧场在五点钟就准备好了,我去的时候后台正忙乱成一片,程晶晶正指挥着部长干事们做最后的准备,颇有些运筹帷幄的架势。
我还记得她大一时候的青涩模样,什么都不懂,犯了错只会露出虎牙撒娇地笑,如今倒挑起了学生会的担子,在不知不觉里变得这么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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