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画室,黑色的幕布遮挡着窗户,顶棚的白炽灯锃亮,油画布的架子前,边牧斟酌半天,才下了最后几笔,视角转换,到达他的画上,竟然是楼梯,木质的胡桃木的阶梯,一层一层,一直堆叠延绵,可能阳光太猛烈,映出来两种完全不同的亮度颜色,一面发白,一面发黄,整体宏观的重新看这幅画,才会发现在最下面,有一只肉墩墩的棕色小狗,它在努力的爬楼梯,前爪刚刚敲到第一层的楼梯台阶的边缘,却因为穿透过来的阳光太刺眼,抬起另一个前爪遮住双眼,露出雪白的肚皮和两只绷紧的具有绝对力量的后爪,下角的题字,在努力。
满意的颔首,收拾好画具,先去冲澡,因为热,没换针织的套头衫,反而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上边的扣子松散的系着几颗,领子上的黑色的纽扣也随意耸耷,重新戴上眼镜,套上条深蓝色的牛仔裤,是那种胯宽小腿紧的哈伦样式,拎着牛仔外套下楼。
“小寇子,我饿了。”
两顿拼成一顿吃,他的饭量还是不如邵寇,很明显,两人的体格在那摆着呢,差距很大。
边牧擦擦嘴,同着他说,“哎,过了清明,天就快暖和了,你跟我去看看山上的果树吧,我想全部换成橘子树,可那也不可能一年就能结果,不行,就单开一小片,原先那些还继续留着。”
这片山啊,以前一直是承包出去的,附近的村民种地不成,又改种果树,因为果树苗成长的太慢,都果断的放弃,出外谋活路,所以,这山上有果树,却一直结的果子都又小又涩,村子里的孩子爬上去摘了都不爱吃,纷纷的扔着玩儿,可见,这果树多不受欢迎了。
他继续说,“开车去趟城里,请几个专家过来看看。”
邵寇搭腔,“正好找人修修空调,我抱着小奶狗,给它扎个疫苗吧。”
嘿,这叫啥,蹬鼻子上脸。
“我让你养狗了吗?”
你自己还人在屋檐下呢,竟然敢私自做决定,胆肥了吧。
“祖宗,爷爷,那狗多可怜,您信佛,佛家不讲究个好生之德吗?您大慈大悲,可怜可怜?”
我养狗,行,你养狗,绝对不行。
“谁你爷爷,瞎掰烂造,那你可得搞清,这家里谁最大?”
你呗,你哪都大。
“您啊,您最大。”
这时候,不拍马屁,还待何时。
“那谁老二?”
这个问题,就尖锐了吧。
邵寇试探着说,“还有老二?”
那怎么滴,就我自己一个光杆司令,是吧。
“还有老三。”
?
“哦,倒老末肯定就是我,可,谁是老二啊?不会,是那条狗吧?”
面对着他肯定的眼神,邵寇感觉五雷轰顶,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呢吗不是。
养什么狗啊?这不瞬间又多一个祖宗吗?
“呵呵,那个,人大爷见着丢了一只狗好着急了,一会儿吃完饭,我就给送回去。”
他不养了,成吗?
“你接着编。”
边牧喝口咖啡,盯着他的双眼说。
对面的男人手臂平放在桌角,依旧憨厚的模样,吞吐回他,“小老板,您不知道,养个狗特麻烦,拉屎啊,撒尿啊,掉毛啊,细菌啊,事儿多,还没用,一天就知道瞎叫唤,关键时刻,靠不住。”
嘛意思?
“意思是,关键时刻,还得靠你呗。”
我哪那么大的脸,啥时候都得靠自己,别人,都靠不住。
“嘿嘿,我为了小老板,绝对是上刀山,下油锅,厕所茅坑里骨碌一圈也在所不惜。”
表忠心,表忠心,他最棒,他最腻害,绝对不能被小老板当成个没用之人。
“那,照顾个小奶狗,也是轻而易举了,是不是?”
边牧扫眼他手里捧着的毛茸茸,嗯,给你起个名字吧,嗯,“它,就叫,混蛋,小混蛋。”
说完,自己先不可抑制的笑起来,太有才了,有没有。
哎,邵寇只有叹气的份儿,罢了,看在你这么混蛋的名字的份上,我们就彼此同病相怜的依偎吧。
外头天气格外的暖和,找了个布兜,把小奶狗装上,开车去城里,副驾驶位上依旧是个神经病的晚期患者,两人一路互怼着到达兽医院,先给它做身体检查,确定没问题,才扎了两针疫苗,买了一些常用药备着,又转弯去旁边的宠物用品商店溜达一圈,边牧是个没节制的,看见啥都买,也不管是适用大狗还是小狗的,最可笑的是,咱们家的小混蛋明明是个公的,竟然扔进来一堆扎小辫的皮套和小头夹,粉粉嫩嫩的,你当打扮小姑娘呢?
把东西装到后备箱,按导航找到农科技术研究院,专门研究山林树木种植,里头的有个老教授,和边牧的姥爷是挚交,此刻看见他,明显的激动,拍着他肩膀,连声夸赞,“不愧是老原家的孩子,就是有灵气,随你姥爷的气韵,坐,来,喝茶。”
亲自倒两杯茶递过去,边牧低头恭敬的接过来,邵寇坐在另一侧,腰背挺的倍儿直。
“张爷爷,我姥爷一直就念叨着故乡,说这山灵水美,尤其惦念着那山上的橘子树,您,能不能帮我瞧瞧,那土质到底如何?”
邵寇只在一旁当个三好学生,好好听讲,乖乖的在心里做好笔记,实际上,不大会儿,他就跑神儿了,眼角一直无意识的扫着他喝茶的手,白皙的骨节分明的,握在手里软若无骨的,他端到唇边,张嘴呷一口,随着喉结滚动,吞咽下去,躲避开,低头看茶杯里的碧绿色的汤,一丝一毫的杂质都没有,衬着皑白的瓷器愈发矜贵,他嗓子突然干渴,很想喝上一口,不知道是微微的苦涩,还是回味的甘甜。
边牧瞅着正对面的垂涎欲滴的蠢货,差点蹦高,你个傻缺,回去非得让你干嚼几斤茶叶不可,让你馋。
果然,邵寇一出门就遭了他的毒嘴,完全不知道哪又惹了这个小祖宗。
“回村,你个饿货。”
什么鬼?
他又怼过来一句,“快点开,都长毒蘑菇了。”
什么鬼?
邵寇懵逼的一路,一句话也没敢回怼,就怕他一个不高兴把手上的布兜掐死,让那个小混蛋一命呜呼喽。
两个男人一条狗,都是一个德行,都喜欢在自己的地盘上撒尿,各自解决完,邵寇先给小混蛋温了点牛奶,才洗手做饭,半下午了都,做点快餐,让小画家赶紧吃吃睡觉吧。
剁了点骨头上的活肉,切一根香肠,磕个鸡蛋,撕开袋牛板筋,搁锅里用剩下的白米饭炒一块,有点藕用醋拌,昨个儿用蒜蓉末腌的鸡爪子,放点辣椒油,他是看小画家乐意吃,又扒出来点,这个还是他在网上新学的,先把鸡爪用水煮烂乎,然后用凉水泡泡,把里头的骨头都抠出去,用蒜末,盐,辣椒油,各种调料放齐,放冰箱里冷藏,自我感觉味道很不错。
边牧上楼换身衣服,恢复了往常的高冷优质范儿,一身的棉麻,墨绿色的开衫,头发还没干,还滴着水,邵寇看不过去,招手让他过来,“坐下,我给你吹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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