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子琛:“身为医生,竟然也会这样?”
“医生……”陈钰呢喃,像是想到了什么,眉眼下垂,露出一个颓废的弧度,自嘲:“只可惜身为医生,我却治不了我自己。”
易子琛:“怎么?”
陈钰揉揉额头,咳了几声,虽已五月,夜晚仍有些凉,他醉在街头睡了一夜,有些着凉,因此缩着肩膀,仰起脸,因刺目的晨光而微眯起眼,问:
“易子琛,你说同性恋是病吗?”像是问自己,像是问易子琛,又像是在问别的什么人。
易子琛微顿,随即笑了笑:“喝傻了?”
陈钰苦笑着摇摇头,突兀地说:“他要结婚了。”
易子琛微怔:“……那天我看你们还挺好的。”
陈钰突然痛苦地低下头,以手掩面,“我也以为挺好的。可是……”他话没说完,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一声急过一声。
易子琛给他拍拍背顺气:“回去再说吧。”
陈钰点头。易子琛就这样把他捡回了家。
“喝点热水吗?”到了家,易子琛边往厨房里走边问。
陈钰:“麻烦了。
易子琛:“知道麻烦我,就快点拾掇好自己给我出去。”
陈钰低头不语。
易子琛端着水回来,放在茶几上,“喝吧。”便在旁边坐下。
“我们的事情暴露了。”陈钰喝了一口水,突然说,“我父母突然过来,发现了我们的事情,然后通知了他的父母。”
“我父母要求我们分手,我拒绝了,拉着他的手说我们是要结婚的,他当时也是这样说的。”
易子琛已经可以猜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毕竟多年来,这样的事情他已见得很多了,多到麻木,却还是配合地问道:“然后呢?”
陈钰说:“然后……他被他父母带回了家,再也没来见过我,只给我发了短信过来,说对不起,他要结婚了。”
“我给他打电话,他不接。给他发短信说想见一面,他也不肯来见我。”
“他就这么走了。一句话也没留给我。”干脆,利落,头也不回。
易子琛心想:真是无趣又俗套的故事。
陈钰转过头来看着易子琛,眼睛里茫然又无助:“我们在一起四年了。”
“四年。”他重复,“我从没跟谁在一起四年过。”
“我以前也像你一样,只图个乐子,可是他不一样,我原本打算跟他过一辈子的。”
易子琛坐在他旁边,心想:一辈子?人的一辈子有多长,谁敢轻易允诺?即便是允诺了,也终归是要毁诺的,不是么?
陈钰垂下眼,自嘲:“不过现在好了,他要结婚了,我也不用再为了他争些什么了。”
易子琛默然,半晌问:“你父母那边没让你也结婚?”
“当然有。”陈钰说,他笑了笑,“但是我不同意。”
“……然后我就被扫地出门了。”
易子琛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天涯何处无芳草。”
陈钰笑了一下,“是啊,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也不明白……”他突然弯下腰,整个人都塌陷下去,像是一个孤勇的斗士,突然之间失了所有力量,颓然倒地的模样。陈钰手捂着脸,“……我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非他不可了。”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越来越低,易子琛垂眸一看,才发现有透明的液体从陈钰指缝间流出来,他在哭。
陈钰身体微微颤抖,肩膀耸动,哭得无声又隐忍。教人无从安慰,仿佛多说一句都会拆穿他坚硬的外壳,多说一句都是旁观者的风凉话。
☆、第 7 章
茶几上的热水渐渐凉了,升腾的热气在杯壁凝了一层白雾,易子琛看着那层雾,觉得仿佛是蒙在了他的眼底心上,前路茫茫,上次是林渝,这次是陈钰,下一个会是谁呢?
陈钰很快平复了情绪,擦干眼泪,低声道:“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易子琛沉默着摇头,问:“饿了吗?”
陈钰:“饿了。”
易子琛笑了笑,起身去厨房做饭,没过一会儿,端着煎蛋面包片等出来,对陈钰说:“将就一下。”
陈钰看着易子琛把早餐摆在桌面上,说:“大学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没吃过你做的饭呢。”
易子琛:“大学没现在做得好,你现在有口福了。”
陈钰微微一笑,低头咬了一口煎蛋,真心赞道:“是挺好吃的。”
易子琛笑了笑,又听陈钰问:“上次医院那个大学生,跟你什么关系?”
易子琛挑眉:“怎么?”
陈钰:“他已经出院了,最近听说状态不错。你那笔钱,他说会还给你的。”
易子琛:“随他。”
见陈钰一脸探寻,易子琛解释:“我跟他没什么关系。以前是炮友,前阵子他对我表白,被我拒了,就没再联系了。”
陈钰听罢,顿了顿:“那个大学生……其实挺好的,你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呢?”
易子琛反问:“然后再落得你这个结局?”
陈钰微顿:“他只有妈妈,看起来挺宠他的……应该不会太难。”
易子琛想也不想:“我拒绝。”
陈钰蓦地抬起头,瞥了一眼墙上的画:“还记着旧情人,放不下?”
易子琛脸色微变:“你胡说什么?”
陈钰像吃定了他:“那不是旧情人送的?挂在那儿舍不得扔,可不就是放不下?”
易子琛闻言讽道:“一幅画而已,有什么舍不舍得的?你要是吃饱了,就赶紧走。我这儿不收留流浪汉。”
陈钰嘴角勾起一抹奇怪的弧度:“易子琛,原来你也是爱过人的,我还以为你不会爱谁。”
易子琛:“吃完了?吃完了就滚,别废话。”
陈钰寄人篱下,低下头吃饭,没再开口。戳中易子琛的心事只是意外,他也无意探究。而且他知道易子琛说得对,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只怪自己太天真,还妄想能有个好结局。
吃过饭,送走了陈钰,易子琛这才抬头去看那幅画。
那是一幅油画,色彩斑斓而鲜明,用笔恣意大胆。画上是一个□□的男人,合着眼躺在旷野里,浑身肌肉线条分明清晰,流畅漂亮。
可易子琛房里的装修极为简单,雪白的墙壁上没有多余的装饰,这样一幅油画挂在这里,便是再不懂美学的人也能看出来,有多么不协调。可它偏偏就这样被挂在了这里。
或许是由于主人的刻意忽视,画框上落了灰,显得陈旧而不起眼,鲜亮的色彩也被掩去了几分。易子琛拿来抹布去擦,脑海里回想着陈钰的话。
想着他说爱,爱?
……能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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